自缢？

别说是宋念卿了，君梨都不敢正视这样的答案。

堂堂太子，为何自缢？

她怀疑自己听岔了，茫然的看向身旁。

宋念卿的眉头正深深的锁在一起。

自缢？怎么可能？元瑛乃是陛下的嫡长子，先皇后所生，不仅人品贵重，其学识和才能也是众皇子中的佼佼者，多次被陛下称道，被群臣赞颂。

值得一提的是，先皇后慕氏与陛下从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而且，两人是姑表亲。也就是说，慕皇后是陛下舅父的女儿，慕太后不仅是她的婆母，也是她的嫡亲姑姑。所以元瑛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盛宠不衰。

难能可贵的是，太子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并未因此而骄横跋扈，无论对待臣子还是宫人，他都谦恭有礼，温厚有嘉。

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理由要自缢呢？

难道……是犯了什么事，以死谢罪？

还是……身体抱恙，神志不清？

或者被人蒙蔽，一时激愤？

古怪！他摸着下巴，细细分辨对面之人的表情。

皎月直视着他的目光，淡淡一笑，“不相信是吗？我……”

双臂忽然抱紧自己，斯哈着气，好像很冷的样子。

黑衣人知道他毒性又发作了，立马将炭盆拖近过来。

说是烧炭，其实内里都是一堆残渣，已经看不见火星子了。

又给他抱了一床毯子，紧紧的裹到他身上。

他依旧笑着，声线却像他身上的温度一样结了一层寒霜，“是真的，因为他自缢前的那一刻，我就在他的寝殿，站在他的面前。”

！！！

“你在延华宫？！”宋念卿手上一抖，更加震撼。

延华宫是太子的居所，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出入的。就是凭他如今与太子的关系，也不能堂而皇之的进入，必须要有明文诏令，否则就是擅闯，就是意图不轨。

“是，延华宫丰裕殿，他的寝殿，我在。”皎月面无表情的说着，眼眸眯起，仿佛在回忆两年前的那一幕。

宋念卿看着他清秀的面容，突然想到他和元无疾晦暗不明的关系，本能的皱眉，低头。

皎月余光一扫，瞧的真切，并不避讳，“你想的没错，元瑛与我很是投契，我们常在一起谈天说地，相交甚欢。”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意味深长。

“……”宋念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目光都有些不知所措的移向四周。

虽然他与先太子并无深交，但是回京述职的时候在朝堂上见过几次。

他身姿飘逸，容貌俊美，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王者之气。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与高雅，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轻易练就。

而他的太子妃也姓慕，与他的父皇母后一样，他娶的同样是自己舅舅的女儿。

既是亲上加亲，也是感情使然。他与太子妃的那段情，一度被世人传为美谈。

在他身故之后，太子妃悲痛不已，没多久就悬梁自尽了，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尚未足月的胎儿。

先皇后因此一病不起，很快跟着撒手人寰。

如今，皎月这般说词，让他都要怀疑自己当初看错了人，先太子与他……竟然是……那种关系？

太不可思议了！

禹朝虽然没有命令禁止龙阳之好，但是堂堂太子，一国储君，有这等癖好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宋将军，我说的相交甚好仅限于君子之交。”皎月咀嚼着他的表情，轻咳了一声道。

“……”自觉是被人戏弄了，宋念卿稍稍一愣，掀了掀眼皮，给自己找补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君梨也甚是尴尬，不管是刚才听到那件事后生出的联想，还是现在她的夫君与她不谋而合的嘴硬，都叫人面红耳热，难以自清。

下一瞬，却听宋念卿又道，“你怎会认识先太子的？”

“莫忘了我的身份。”与刚才因为疼痛冒汗不同，此刻的皎月身上正一阵阵的发寒，不由的裹紧自己。

宋念卿想了想道：“我明白了，是你故意去接近他的。”

“是。”他清浅的笑着，“宋将军是个聪明人，至于我使了何种手段，相信你此刻应该有了答案。”

“哦？那你实在是高看我了，我要是没点说词还真是很惭愧。”宋念卿抿着唇角，看看君梨又看看那个黑衣人，突然说道，“你放了条长线，先入了昭王府安身，随后继续运作，来到了太子面前。”

皎月轻轻鼓掌，“宋将军真是我见过的难得的聪明人。”

宋念卿摆了摆手，继续往下说道：“去昭王府做一个小小的书童不难，难的是如何走到台前，进入太子的视线。我想……你为此筹划了许久吧。”

“是。”他点头，毫不避讳，“两年。”

“哦？”

“为了能顺理成章的接近他，我们做了很多功课，比如他的习性，专长，小到每日桌上的菜肴他动了几筷，停留在什么地方，大到与陛下案前的对话，他嘴上说了什么，心里在想什么，事无巨细，我们都要摸透。”

“这个不难，你们是谍者，无孔不入，要搞到这些情报，花点时间和精力就可以了。”

“对。”

“难的是如何让昭王府与延华宫有联系。”

皎月眯了眯眼，“我很庆幸选择跟你合作，如果与你正面交锋，我想我的下场一定不会太好。”

这话说的宋念卿心头一跳，言下之意，那些迷雾，那些小动作，那个背后之人不是他咯。

嘴上依然平静的道：“昭王擅长工事，在先帝众多的儿子之中，他也许是最不被人看好的那一个，但他有个很特别的本事，那就是修筑园林。昭王府就是他自己亲手建的，美轮美奂，不输任何一个工匠大师。”

“对。”他继续点头。

“所以灵岩殿是你们人为损毁的？”

几年前，延华宫的主殿灵岩殿在一场暴雨后突然坍塌，幸亏是在夜间，否则不知道要伤及多少无辜性命。陛下为此大怒，惩治了一批负责太子起居及安全的官员。而后，由谁来修缮宫殿成了一桩头疼的事。

原来建造此殿的工匠早已作古，房屋构造图虽然在宫内留有底稿，但是如何修缮，由谁来监工都是个大问题，毕竟，这是太子的居所，事关储君安危，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思前想后，陛下把这个任务交到了昭王手中。

昭王……昭王……

宋念卿抚着额头，感觉那层迷雾被破开了一个口子，有丝微光照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