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正是做一些不法勾当的时机。

何况这里是血腥之森，死了什么都没人知道，就算知道，也会觉得非常正常。

顾星烟想从那几个人身上窃听到一些情报，可惜，他们十分谨慎，又忌惮森林里的危机，一直埋头赶路。

他们并没有回到镇子上，出了森林，直接顺着道路，往其他城市去了。

他们一走，在这个没有网络和监控的世界，就彻底断了痕迹。

可见，这些人只是被雇佣来的杀手，并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汪汪汪汪！”

远处传来黑斗催促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惊骇和恐慌。

顾星烟向后转身，赶往黑斗身边。

拨开树丛，前面豁然出现一汪潭水。

现在夜色已深，水面乌漆嘛黑，中央只有一轮月亮的倒影，一阵风吹过，月影荡漾模糊，透出不易察觉的血色。

顾星烟捂住口鼻，这里血气冲天，让人作呕。

黑斗在潭水边的一个小土包上刨着土，冲她“汪”了一声，又继续向下挖，然后叼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球状物，送到顾星烟脚边。

顾星烟看到后，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向后退了半步。

那是……

一颗红色小鸡的头颅！

她认得，那就是今天才见过的那只赤阳锦鸡，被主人百般疼爱的火火！

江泽洋那么宠着它，没有因为它的潜力很低就嫌弃，反而因此加强自身训练，愣是把自己练成了人形灵兽，以一打几都不落下风……

他还是镇长家的公子，火火居然还是遇了害……

“咕嘟咕嘟……”

水面忽然冒出一些气泡，有生物即将从水底冒出来。

黑斗立刻进入警戒状态，即使它知道自己连主人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也毅然决然地挡在顾星烟面前。

“唔噜噜……”它俯下前半身，做出随时要冲过去撕咬敌人的姿态。

水面渐渐突出一个“小包”，在月光下，隐约看出那是血液的颜色——

准确地说，整个潭水，都是血红色的！

那血色水球表面翻滚，里面传出凄凄切切的哀鸣声。

不等看清它的真容，周围陡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树木猎猎作响，跟刚才两次异兽的恶作剧相比，这才是真正的恐怖！

“呜——”

森林里不断响起怨魂的声音，葬身于此的生灵何其之多？

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它们顺着阴风，飘向那颗血色水球，兴奋地盘旋，像是找到了归宿。

黑斗冷得瑟瑟发抖，身体被吹得几乎要站不住。

顾星烟无声掐了个法诀，以她和黑斗为中心，制造出一个球形真空带。

她算是自学鬼修出身，身上又有许多地府淘来的辟邪好物，对付这些怨魂算是专业对口。

那些怨魂的目标并不是她和黑斗，而是积极地绕着血色小球飞，期待里面的生物进化成功。

小球里不断发出凄厉痛苦的悲鸣，像是生前遭受过非人的虐待。

它死过一回，却在最后关头开始进化，躲过了刽子手的察觉。

“噗嗤……”

一颗鸟头从小球里冲了出来，双眼冒着浓浓的红光，看不到一丝眼白。

但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血色小球上的血水彻底流干，露出肉色的诡异躯干，九颗鸟头从上面“长”了出来！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每颗头都仰着脖子，向着苍天大声鸣叫，宣泄它们对人世间极致的恨意！

它的十八只眼睛里，全都流下血泪。

它说，它要杀光所有人类！

怨魂们也跟着哭嚎，各自诉说着自己的仇怨与执念。

九头怪的身上，又迅速长出一双巨型翅膀，展开来，一根根血色羽毛迅速生长。

但它看起来并不好受，像是要忍受身体被打碎后重新长回来的痛苦！

它的血泪越流越多，一滴滴滴落潭水，可潭水蒸腾的血气又会灌入它的体内，帮助它完成蜕变。

旁边的怨魂也在期待着它的成功。

顾星烟咽了口唾沫，念出这种生物的名字：“鬼车！”[1]

“呜呜……”黑斗害怕地缩到她的蜕变，紧紧贴着她的小腿，才能得到一些安全感。

“别怕别怕。”顾星烟挡到它的身前。

她的举动，惊动了鬼车。

九颗鸟头统统看了过来，上万缕怨魂全都聚集在它的背上和身后，像是多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尾羽。

这副尊容，已经完全看不出赤阳锦鸡的半点影子。

「人类……来得正好！」

「我要杀了你！成为我的养料！」

背后的怨魂们唯恐天下不乱地幸灾乐祸：「没错，杀了她！」

「阻挡我们的，都得死！」

「我们一起毁灭所有！为我们报仇！」

鬼车仰天长啸一声，用力振翅，从潭水上腾飞，直冲顾星烟而来！

顾星烟早有准备，从空间里拿出整整一袋玉米口味的磨牙棒，抓起几根扔向鬼车！

她可没有乱扔，那几根磨牙棒全都趁鬼车张嘴咆哮的时候，精准得堵住了几颗鸟头。

鬼车的动作停滞一刻，其他几个头继续催动身体冲来。

这时，顾星烟开始扔第二把过去。

“嘎嘣嘎嘣！”

一颗鸟头把玉米磨牙棒咬断成两截，一些玉米碎屑也随之掉进了食道。

它愣住了。

第二颗鸟头把磨牙棒往上空一甩，然后又重新叼住，换了好几次角度，好像有在认真地思考，该怎么把磨牙棒全部吞下。

鬼车降落到顾星烟的面前。

剩下七颗鸟头赶紧把磨牙棒吐到地上，然后低着脑袋，“笃笃笃”地啄了起来。

最先把磨牙棒弄断的那颗头，回头看向几米远的地上，两截磨牙棒被草丛半遮半掩，它伸长了脖子也够不着。

然后，它开始抢其他脑袋的磨牙棒，啄着啄着，就把磨牙棒拖到了自己这边。

「混蛋！你敢抢我的玉米棒！」

「来啊！就抢就抢！你打我试试啊！你也会共享我的痛觉——哎唷！你真咬啊！」

「别以为你是老大就可以为所欲为！还我玉米棒！」

“笃笃笃……”

「真香！」

「兽神大人，还有吗？」

顾星烟舒了口气，拿出第二袋分给几个头，“还有很多，你们不要抢。”

话是这么说，但鬼车的九个脑袋还是哄抢了起来，谁都想要最多的份量。

这一幕，让黑斗，以及鬼车背后的怨魂们，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说好的，凶兽呢？

怎么就，恢复了神智？

顾星烟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为首的那颗鸟头，哪怕摸到一手的血，也不在乎。

那颗头越发清醒冷静，赶紧往后缩。

「不要摸我，我的血，会带来灾祸……」

顾星烟心里特别难受，但还是每个脑袋都摸了一把。

“流血一定很痛苦吧？但你们真的很棒，全都挺过来了。身上的血洗干净就没事了，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鬼车的九个脑袋全都低落地垂了下去。

「没有全部……我们少了一颗头，少了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