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赴阳被句芒给问住了。

与师父相处万年，自己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可是自己真的用心了吗？

封赴阳回想一下，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的态度不够清晰，所以师父表明心意时她的心都乱了。也许并不是师父的问题，而是她导致了这样的僵局。

可是，封赴阳心里就是害怕，时间虽然一寸一寸地过去，当年在聚魂阵里所见的，一点也没有被时光洪流掩埋，那些破碎的画面，终究还是对她影响太大了。

她觉得自己眼前好像蒙了一层薄雾，她置身于苍茫的空间，四周只余混沌，整个人都变得十分钝重。

直到她的意念受到轻轻的震荡，紧接着手上一空，聚魂阵就被一双修长白皙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拿走了。

她抬起头，朝着那双手的来处望去，琉璃境中的色彩辉映在那人高大的身躯上，为那人镀了一圈彩晕。

竟是师父！他是怎么进来的？

封赴阳疑惑又惊诧地瞅着句芒，试图从句芒那里找到答案。

句芒轻轻眨了眨眼睛，无奈至极地对她说道：“你熟睡的时候，他就进来过好多次了。”

“你就不能帮我拦一拦吗？不对，你就不能告诉我一声吗？”

句芒耸了耸肩道：“咦，是你要为我拦一拦才对吧。我住在琉璃境里，他突然闯进来，差点没把我吓死，你应该对他设防的，我还以为你是默许的呢！”

句芒还有句话没说出来，眼下可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即墨酒拿了聚魂阵，鬼知道他要对封赴阳做什么呢。

封赴阳可能还没意识到，她对即墨酒的不设防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或许，她在无意间就已经交付了真心了。

琉璃境相当于封赴阳的意识领域，对于修习之人，意识领域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要么是强的一方杀了弱的一方，要么是两败俱伤。

所以南月下用药算计即墨酒那次，要不是即墨酒手下留情，南月下还有没有命都不一定了。

可是，眼下句芒眼前的两人，看起来倒是有些……心平气和？

“赴阳，你不要再躲我了，如果你想知道的就在这聚魂阵里，那么我陪你一起看，好吗？”

即墨酒的语气极度温柔，几乎带着溺死人的怜宠，可他的动作却很果决。

在他的操纵下，聚魂阵悬空，缕缕绿光自他的指尖注入阵中，那阵越扩越大，立刻铺满了整个琉璃境。

“即墨酒，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你在琉璃境里开聚魂阵，你是想要害死她吗？”

句芒瞬间急了，即墨酒的举动在她看来实在是太鲁莽了，风险也太大了些。句芒自从上次蓄积力量为封赴阳挡过一次天雷后，就一直没有恢复修为，这时也只能干瞪眼地看着这一切了。

“呵，你就这么怕死吗？”倒是即墨酒掀了掀嘴皮子，嘲讽了一句。

句芒顿时无语了，憋了半天，才恶声恶气地接话道：“反正是你的徒弟，我早就是个死人了，你们的事，与我何干！”

即墨酒压根就没把句芒放在眼里，像是没听见句芒的话一样。

句芒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重了点，可她又有了一丝猜测，“你是要赌那一丝恢复记忆的机会吗？”

她话音还没落下，就被即墨酒一个弹指隐没进了琉璃境里的虚空中。

“师父……你，你你……”封赴阳被即墨酒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有些发懵，句芒的话也让她难以理解，她结结巴巴地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

“赴阳，相信我，闭眼。”

随着即墨酒的声音而来的，还有即墨酒覆在她眼睛上的那只手，封赴阳真恨自己没有骨气，单是师父手心传来的温度，就令她想要沉溺，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一阵昏沉之后，封赴阳觉得自己仿佛沉入了地底，而她的周围流光浮动，碎光中飘着一个个红色的圆球，她无法动弹，不过她的意念可以控制圆球，她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动了一颗又一颗圆球。

即墨酒拉着封赴阳一起盘膝坐下，他的食指和中指猛一发力，点在了自己的额上，他也陷入了阵中。

聚魂阵这一开，久到句芒熬过了即墨酒给她下的封禁，重新现身了。她走到封赴阳跟前，想要伸手擦去封赴阳脸上密密的汗珠，结果只能望着自己穿过封赴阳头的手而怅然。

她又移了两步，笔直地站在了即墨酒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即墨酒，良久之后，长长叹道：“你还是和万年前一样，唉，看了又能怎样呢？说不定，并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那些事，怕是只会叫他们师徒离心，生出更多无谓的猜想。

她又静静地陪了他们一会儿，因为实在无趣得很，再次隐了身。

而就在下一刻，即墨酒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隐隐颤动，眼底充满了复杂，心疼又悔恨地看向了一旁的封赴阳。

他侧转身子，猛地一下抱紧了封赴阳。

“原来，这就是你当年所看到的啊。赴阳……乐乐，对不起。”

他的话，封赴阳自然是听不见，此时的封赴阳沉浸在那一个又一个圆球里记录下来的故事中，明明那是和她不同的另一个女子所经历的事情，可她已然在不知不觉间把那个女子当成了自己。

随着她的情绪变化，琉璃境中忽然剧烈抖动起来，这一抖，抖得句芒面色如灰，喘着粗气跳了出来。

“即墨酒，你别像她一样沉浸在旧事里了，快想办法啊！你也不想活了吗？”

句芒真是要为这两人操碎心了，她恨不能一人一脚把他们俩踢开，可是想到即墨酒那绝不能轻易得罪的身份，她只能双掌对叠，勉强消耗着身体里结魄水和凝神针的力量，以一己之力压制着琉璃境的混乱。

见即墨酒如死了一般一丝反应都不给她，她灵机一动，朝即墨酒喊道：“你是想看着伞乐在你面前又死一次吗？快点回神吧！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