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二那天，林秀英安排两个媳妇回娘家。

妙法道人也不想被人说闲话，大年初二的早上就去周边的道馆去讨论道法了。

真·同道中人！

林云云娘家近，吉勇赶着牛车去，当天就来回。

梁余芳娘家远，这些年来往也少，住一个晚上再回来，赶着驴车去。

而林秀英就在家里等着自己的女儿春莲回来，她爹离世以后，她就没有娘家了。

许是这么多年对两个儿媳妇心怀愧疚，今年生活好了以后，林秀英给两个媳妇准备的礼品也很重。

二两银子，十斤猪肉，两只鸡，两斤糖，一床被子和一坛子酒。

“娘，这也太多了？”林云云看到这大半车的年礼都惊呆了，虽然这娘家对自己是多有照顾，但这些日子吉祥让自己的大哥、二哥帮着收枇杷叶、让二嫂在家里上工，已经挣了好些银子了，再拿这么多礼回去不合适。

“怎么多了？若不是你亲娘记挂你，给你送吃的，我的孙子孙女说不定还长不到这个时候，拿回去吧。就当是娘的心意了。”林秀英推着她就往外走，“快回去，别让你爹娘久等了。”

梁余芳看着嫂子就那样被推出去就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再加上自己已经三四年没回娘家了，那这些也不过分。

虽然前阵子托了人带了钱、送了东西回来给爹娘，但因身体虚弱许久不见也是确确实实的事情。

吉祥偷偷给她多塞了二两银子，拿了一匹上次做大棚没用完的粗布，才带着一大家子回去了。

林春武这些日子也能站立走路了，就不坐轮椅，抱着吉智坐在驴车上。

一家人一路上笑笑闹闹，居然开了两个时辰才到。

吉祥下车就傻眼了，这个村子未免也太贫穷了！

上村不富裕，但是也只有林秀英一家子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苦；下村虽然贫苦，却也是家家户户住着完整的屋子，屋顶上用茅草盖着，也能遮风挡雨。

然而这个村子，有的屋子塌的塌，烂的烂，即便是过年，出来看热闹的人没有人穿着完整的衣裳，打补丁、露脚踝的还算好，居然还有人穿着袖子都成为布条的衣裳躲在树后偷看。

当然，人也是少的可怜，几乎都是成年人在外头站着说话，没有老人和小孩。

“是老梁家的小闺女回来了不？”一个端着带豁口的锅的妇女冲梁余芳笑着，“你爹娘说你今年回来，我们还不相信，没想到还真的回来了。”

“四婶，过年好啊。前几年我生病，身子不好，就没回来。今年好些了，就带着家人回来看看。”梁余芳拍了拍三个孩子，“孩子们，叫人啊。”

“四姨婆新年好！”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喊道。

“诶，新年好。”四姨婆笑了笑，冲着梁余芳点点头，“瞧瞧你这孩子们，这么白净漂亮，还机灵。”

“四婶要是再夸他们，他们尾巴就要翘上天了。”梁余芳见有人围着她的车，就带着一家人赶紧回去，“晚点再来拜访您，我先回去看爹娘了。”

“去吧，待会带着孩子们过来玩啊。”

吉祥几人坐在车上，走到了村子的最里处。

真是越看越凄凉，本以为住在里面的生活环境好一点，没想到，差的不相上下。

吉祥这才知道，这个村子里不是没有老人和孩子，而是大部分人家都只有一两套能穿的出去的衣服，谁有事谁穿，其余的人就光着躲在家中。

过年，大多是青年人出门走亲戚，那些老人和孩子就在家中不出门。

当然，这还是因为今年冬季不算特别冷，往年，村子里都要冻死不少老人孩子的。

这个村子叫望水村，住在远离水源的山地上，全村有一百多户人家，村庄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

虽然喝水的水源不愁，但这里山地多，开垦艰难，田地离水源远，灌溉难，粮食产量低，交了税以后一家人基本上勒着裤腰带过活。

进山打猎也是很难的，吃尚且吃不饱，如果遇到野兽，根本没力气搏斗，白白送命罢了。

为了不让话题越来越沉重，吉祥转移话题，让吉睿说些其他的，不让娘继续伤心下去。

“好了，我们到了，我去敲门吧。”梁余芳叹了口气，下车去了。

林春武带着孩子们牵着驴车站在门口，接受村民好奇、羡慕目光的洗礼。

“爹、娘，我回来了！”梁余芳喊人的声音有点哽咽，许是近乡情怯，多年不见父母的她，敲完门后有点想逃。

吉祥上前牵住娘的手，帮着一起喊：“外婆，外公，我是吉祥，我们跟着娘一起来了。”

房屋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然后出来个骨瘦嶙峋的中年人。

“小芳回来了啊。”那男人开口，脸上满是愧疚。

“大哥，大哥你怎么...”梁余芳看到瘦得不成人形的大哥，突然间就哭了起来。

“娘，大过年的可不兴哭啊，我们先进去，外头好多人看呢。”吉祥忙拉着梁余芳进家门，林春武也赶紧把驴车拉进来，把门关上。

堂屋里黑黢黢的，四处漏风的屋子没点火盆，吉智缩在姐姐脚边，狠狠打了个冷颤。

“是我的小芳回来了啊。”

苍老的女声响起来，一个和吉祥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扶着老太太出来，看到穿着新衣的吉祥，局促得想往后退，遮住自己露出脚趾的破鞋。

她们身后跟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子。

屋里涌出七八个人，几个成年人，两三个孩子，除了两个老年人穿着袄子，其余的人没有一件完整的衣裳。

最小的孩子跟吉智还差不多大，瞪着眼睛看吉智，眼里满是好奇。

“爹、娘！”梁余芳上前几步，突然痛哭出声。

“爹，娘，我带着小芳和孩子们回来看你们了。”林春武平日里笑呵呵的人也绷不住自己的情绪，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好啊。”老太太上前扶起梁余芳，“让娘好好看看你，你身体好些了没？这么冷的天还来看我们，冻坏了怎么办？”

“回来就回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外祖父梁山叹了口气，怕自己的女儿拿得多了，在婆家不好做人。

“没事，娘我没事，你们受苦了。”梁余芳握着娘亲何氏的手，哭得不能自已，“这些东西都是婆婆叫我带回来的，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