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球的光芒晶莹动人，林洛然还来不及欣喜，就见识到了大祭司的真正本事。

他那满是青筋的手，颤微微一动，穹顶上的星图有一颗星不同寻常亮了起来。一室的清冷光华，温度下降了岂止几十度！这是巴比伦的正午，怎么会这样冷？林洛然身体蒸发的水汽，瞬间就在她皮肤表面结成了冰霜。

不仅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大祭司那个老东西，都被冰霜冻住了。

这样薄薄的寒冰，别说其他人，就是林洛然自己不能使用术法，原本也是很容易挣脱的，偏偏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术，除了眼珠子能动，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条细线，从穹顶的星星中与水晶球相连，林洛然辨认了两眼，就看出那是月球。再联想到一室的清冷，原来巴比伦的大祭司，借用的，是星辰之力？

这就是巴比伦宗教对天文星体如此狂热的原因吗？星辰之力……百慕大之夜的开启，术法中极具威力的“光之矢”，这些都是林洛然已知的，沾染了星辰之力的东西。错了，还有帝流浆，随着月华每六十年就会降落的帝流浆！

这个人妖男，甚至包括杨丽莎，都是诞生于某一个月亮皎洁之夜，如果说最了解月之力的，除了这个最新于占星观天的大祭司，希望，还真的是在“老祖”身上了？

她转向人妖男方向，看见他那上挑的眼睛紧闭着，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大祭司手指一点，林洛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又渐渐回暖，他抽出了自己身上的月华之力？

“小姑娘，或许你愿意讲讲，神使的来历？”

大祭司笑眯眯盯着她，满脸和蔼，只有林洛然知道，这个老头儿极其奸诈，佯装退让，带众人进入通天塔之中，因为只有这里，才是他的绝对战场。

大祭司在某种程度上，能控制通天塔？

林洛然看了一眼被冰冻住的众人，她没有为伪圣女保密的义务，甚至，揭穿她，才是林洛然感觉该做的。

“大祭司，很乐意为您效劳。”

一向信奉为人为善的林洛然，此时露齿笑得像个小恶魔。

“故事的开端，要从很久很久的前的华夏开始，华夏先人当中，出了两个后来很有名的部落，一个是轩辕族，首领叫黄帝，一个是九黎族，首领叫蚩尤，黄帝有个异常宠爱的女儿，天生能控火，姑且叫她魃……这个女人，掀起了两族之战，东方修行的许多典籍传承断绝，然而她尚且不甘心，又变幻了许多身份，参与到了华夏的王朝更替当中，据说叫过妺喜，做过夏桀的宠妃，也叫过妲己，是商纣王的爱妾，上一个名字，或许叫褒姒？姬前辈，您怎么不问问尊贵的圣女，她和您的先祖，是何关系？”

姬姓女修也是只有眼珠能动，林洛然长长一篇话说完，她望向伪圣女的眼神中，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坚信。

伪圣女神情冷若冰霜，整个人都和覆盖在体表的薄冰相融，林洛然猜她此时内心定然翻江倒海，可这又关自己何事？出来混，早晚要还的，有些事未必就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疯道人当初怎么说的，修真界到了汉朝才再度中兴，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恐怕还要蹦跶一阵子。

“你说了这么多，她到底是何人？”大祭司看华夏人暗潮涌动，暗暗生喜，这个圣女如何收拾华夏修士，又与他何干了。修行无国界，修行者有国界，华夏衰落，巴比伦中兴，他求之不得。

但是这个年纪不大的华夏女修，似乎将他的想法看穿了。

林洛然眼波一转：“大祭司，你是否觉得，这个女人不管是谁，都与巴比伦没有关系？”她说完，没有去看大祭司的脸色，反而盯着穹顶的星图笑了。

“大祭司，你知道通天塔，真正的用途吗？”

抛开星力的运用，能制约修士的力量，你知道通天塔真正的用途吗？

大祭司眼中的华夏小女修，抬起了下巴，淡淡追问他，“大祭司，你见过，通天塔真正的模样吗？”

…………

在巴比伦大祭司寿数尽头那一天，他依旧能记得那个华夏女修高仰着的脖子，冷漠的神情，像第二个神使。他到死都不知道，林洛然来自何方，到底是何人，却在那一瞬间，曾经真切怀疑过，她和神使，来自同一个地方——

对了，依迪丝王妃后来说她叫“林”，拥有一个无可挑剔的东方名字。

大祭司很想反驳，这世间，最了解通天塔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这是神之门……”

林洛然摇头，“更准确地来说，我们称呼它为星际传送阵。它能去往，星图上所标识的星球，像这个高高在上的神使，就来自星空的彼岸。”

伪圣女豁然睁眼，“你疯了，星际基本法，不能像土著泄露……”大祭司手指一指，伪圣女不甘心被迫闭上了嘴巴。

林洛然笑了起来，“星际基本法？星际基本法恐怕也不会有，允许你干涉地球文明进程的这一条吧？你觉得地球人不会使用精神力，可惜你的种族会使用又如何，你们永远不会像华夏修士这样得天之眷顾，炼体的同时还能兼修神识，开识海，我说的没错吧？只会躲在暗处嫉妒，活在不属于自己的身躯中，我都怀疑你还记不记得，在你做九黎圣女前，那个原本的自己，长成什么摸样！”

林洛然的一番话说的畅快淋漓，就是杨丽莎都古怪地盯着她。同样来自两千六百多年后，在场只有她能理解林洛然的指责，修真凋零，她们草木之精也因为没有帝流浆的关系，无法再开神智。

相比起修真者一代不如一代的现状，杨丽莎更孤寂。两千六百多年后的地球，除了她和阿无，已然是没有木精一族了，这才是孑然一身的莫大悲哀！

她遇到了木精一族中传说的人物，木精老祖，知道这个叫做“圣女”的女人极不好惹，看见林洛然凛然说完这些话，杨丽莎不由对她刮目相看。听林洛然口气，她对这个圣女了解的比所有人都说，但饶是这样，她还有勇气撕破脸。

该说她蠢？……还是，她身上的一些东西，旁人都没有，才会凛然正气，让人不敢逼视？杨丽莎望着这个蠢女人，突然觉得很熟悉，像谁呢？像那个同样很蠢的，常常为别人考虑的——阿无。

林洛然视线正好落到杨丽莎身上，想了一会儿，她突然冲大祭司蛊惑一笑：“尊敬的大祭司，如果您能将这些人的体内的力量，都抽到水晶球中，我保证你会永远无法忘记通天塔的辉煌。”

她就是有一个直觉，通天塔内，恐怕暂时就是这个老头儿说了算！

如果冥冥之中真的有神明，他一定是信奉星辰，最虔诚的那一个人。这样的人，掌管通向星空的彼岸的星际传送阵，实至名归。

“您可以选择不信我，也可以选择相信，要知道，我现在全身灵力被禁锢，用华夏俗语来说，就是手无缚鸡之力，错过这次，您要想再见通天塔的辉煌，恐怕……”

看着大祭司深思的样子，林洛然又想起“历史的悖论”这一说法。她做的这一些，肯定是没有改变历史的，不然蝴蝶翅膀一扇，或许首先消失的，就是林洛然自己。

她明明是从杨丽莎处，才了解开启通天塔的方法，看眼前的情景，若她才是通天塔开启方法流传下去的首要人物，那两千六百多年后的杨丽莎，又是从何人口中得知，越想越混乱。

林洛然头脑胀痛，不知道自己为何热血冲动，一步步让事情发展的如此地步。思绪繁多的她，并没有想到，她还没被改变历史的蝴蝶模样煽掉的还有一个可能……在原本的历史中，就是在同一天，哪怕她不说，通天塔的开启方法，还是会被人说出来。

“那就，看看巴比伦祭司守护了多年的通天塔，原本的模样吧。”大祭司喃喃自语，手指挥舞间，穹顶上的星图像棋盘上的棋子，被人不断移动。

星辰神秘的力量，让包括伪圣女在内的人，体内的力量，在被水晶球吸取着。

饿了许多年的水晶球，永远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体内灵力不受控制被吸走，不管是人是妖都会恐慌，林洛然见伪圣女脸都扭曲了，她心中有淡淡笑意。这一下，权当还给卡拉哈里沙漠地下世界中，那些被剿杀成雪泥的百万生灵吧。

众人四周的石塔渐渐变得透明，一座高大宏伟的通天塔耸立在了巴比伦的半空中，流金溢彩，比巴比伦所有的神庙都要恢弘。

“神迹啊……”

正在欢庆的巴比伦人民，都看见了这突然显现的神塔。他们高呼神迹，伏地不起。

尼布甲尼撒满脸激动，拉着依迪丝的手：“你是巴比伦的被马尔都克神承认的王妃！”这个注定要征伐四方的帝王抬起头，看着伏地不起的子民，已然决定要在神迹显现的原址，修一座真正的通天之塔！

伏地不起的巴比伦人中，一个中年男人掩住了脸部，小声嘀咕：“奇怪，怎么这世上除了我这个老不死，还有别的人能打开巴别塔？不可能啊，最聪慧的人，只有廖爷……等等，我是姓廖？真烦，又忘记姓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