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当日，下午4时28分）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关心你的这些困难。”我对着电话大声地吼道：“按照事先说好的，我们会被分配到三个小时的炮击，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半个小时就哑火了！”

电话那头似乎在解释着什么，但是外面嘈杂的声音让我根本听不清楚。

“你等会儿再说！”我对着电话吼了一句，然后用另一只手捂住电话的话筒，把脸转向另一侧：“辛冉，把那该死的广播给我关掉！”

辛冉斜了我一眼，然后快步的走到了广播的面前，伸手把它关掉了，接着便转过头来瞪我。

我和她对望了几秒，然后松开了捂着话筒的手。

“你继续说吧，什么时候能给我们恢复炮击？”

”我们的炮弹不够了。”电话那头说道：“也不是随意的给你减掉，现在的分配还是按照原有的比例。你知道的，几条铁路线都已经被摧毁了，炮弹运不上来了。”

“那是你们的问题，”我对着电话大声的说道：“你们之前可是拍过胸脯的，现在你跟我说炮弹不够了。你们有困难，谁没有困难？”

“那请你告诉我。”对方毫不示弱的喊道：“我们应该缩减哪支队伍的炮击时间转给你们呢？”

我心里暗想，他这是想把矛盾转嫁到我这里。

“我不知道你应该缩减哪支队伍的，这也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我只考虑我们应该得到的。”

“你们是主攻部队吗？”他说道：“主攻部队都削减了，但他们都没说什么，你们作为第二梯队，却第一个跑来我这儿喊，你觉得合适吗？”

“除了我们，真的没有别的队伍找你们吗？”我不甘示弱的说道：“你是不是吃准了我不会去问？好，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和你确认一下，主攻的那几个部队，都没有去过找过你？我，可是真的会去问的，我和他们很熟的。”

对方终于是沉默了。

“那好，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我准备乘胜追击：“我所需要的炮击时间，你能不能满足我？这样，我也不要求完整的三个小时，你再给我们一个小时不行，不不不，再增加半个小时也行。半个小时，半个小时怎么样？”

“那我明确的告诉你吧，没办法？”他像是真的有些无奈了：“随便你到哪里去告了，我们也很为难。有几个运送文物到后方的车皮都被我们扣下来装炮弹了，我们真的尽力了。”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我感到心里一阵发凉。

“嗯，没得商量了。”

“祝你好运！”说完，我抢在他的前面挂断了电话。

帐篷里一阵安静。

我的右手一直压在电话上，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

我侧头望向站在我身边不远处的辛冉。

“你听到了吗？”我看着她说道：“还有人在用火车运送文物，但是炮弹却运不上来。”

“你刚才冲我发什么火？”辛冉指了指我，不满的说道：“你要不到炮弹，冲我喊两句，就能变出炮弹来了吗？你有那个本事，不如直接把我发射出去算了。”

“我没有冲你喊，”我对她说道：“我是在对着电话里的人喊，我也是个人，没有办法前一秒还在吼，后一秒就变得温柔起来。你太敏感了，你不要动不动就炸毛。”

辛冉摆个摆手，那意思像是在说，不想再和我继续扯这个了。

“那你说怎么办吧，”她说道：“没有足够的火力覆盖，我们还冲不冲？”

“当然得冲，”我说道：“虽然是这样了，但我们还得按照原计划进攻。”说着，我看了看手表：“时间一到，我们就推上去。”

辛冉点了点头，然后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刚才广播里说了什么？”我随口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辛冉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用调侃的语气说道：“都是再说战况如何如何的顺利。嗯，说了前线正在进行激烈的正面对抗，逼停敌方进攻势头长达一小时。后方也很顺利，止境江江面的浮桥已经架设完毕，跨江大桥、浮桥、以及渡轮码头正在满负荷运转，后方援军正在源源不断奔赴前线。总之，形势很好。”

我听得出来，辛冉的语气里有奇怪的成分。

最近她总是这样，提起这些事情总是阴阳怪气的。

我知道她对这战争持有悲观态度。但是，她总是毫不掩饰的展现出还，是很不应该的。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帐篷里的其他几个人。

这里除了我和辛冉之外，还有另外4名指挥员，他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辛冉的话。

但其实我很清楚，他们的耳朵都竖得高高的。

“辛冉，我知道你不看好这次的行动，我之前也跟你说了，偶尔发发牢骚也就算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看着她说道：“但是在现在这种时候，都已经到前线来了，如果你还是总摆出这种态度来，就很有问题了。”

辛冉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

“好吧，是我不对。接下来，我注意一点。”

我知道她心里其实是不服气的，但是这个时候，至少她表面上认错了，所以我也不打算再继续追究下去。

眼前这个时候，内部尤其要团结。

我能感觉得到，如果我继续就这个话题向她发难的话，有可能会触发她的某些情绪。

因此，她表面上的暂时低头，实际上是让我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帐篷外面有人快步的走了进来。

我回头看去，是队里的后勤人员。

那是一名年轻的小伙子。

他见到我之后，他立刻冲我敬礼。

“长官好！”

我也回礼：“有什么事？”

“我们奉命发放紧急物资，”他说道：“队伍里已经开始发放了，指挥员这边由我们亲自送来。”说完，他的眼睛在这个帐篷里四下扫过，然后冲着外面喊了句：“6个。”

我感到有些疑惑，下意识的往门口走了几步，透过帐篷口，看见外面不远处停着一辆卡车。

一个人站在卡车上，正弯腰拿起6个小包裹递给车下的人。

很快的，另一名小伙子捧着6个包裹走了进来。

“长官好，一人一套，防护用品。上级指示，所有人必须随身携带。”

说完，他把6个小包裹依次放在地上，接着冲我们敬礼，然后两个人便一同离开了。

我回头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人，大家面面相觑，似乎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辛冉“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然后快步的向这里走来。但是她没走几步，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我。

“你接吧，”我说道：“如果还是火炮阵地那儿的，你就说我不在。”

“说你去告状了吗？”她问。

“别这么说，”我冲她摆了摆手：“没意义了。”

辛冉点了点头，然后拿起电话。

“王慕成副组长不在，”她开头就说了这么一句：“你有什么和我说。”

这家伙没听清楚对方是谁就这么说！我恨不得对着她脑袋上就是一拳。

我不再理会她，弯下腰去拿起了一个包裹。

包裹比预想中的要重，我翻看了一下，侧面有一代表了生化防护的标志，这个标志让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我打开包裹，首先看到里面是一具防毒面具，还有一些备用滤芯。

不知不觉中，另外的4个人都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他们看到这个，脸色也都变了。

在包裹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棕色的的扁平小盒子，上面写着“急救盒”三个字。

身边有人替我接过了包裹。我打开盒子，看到在盒盖背面，有彩色的药品对照说明，盒子内部首先是一个固定条，下面压着一张纸质的说明书，我用手指轻轻拨开说明书的一角，看到了下面大量的简易注射器。

我把盒子合上了。

核战。

我的头脑里冒出了这两个字。

周围的几个人都不说话。

事先不发放，难道是为了避免恐慌？

这个时候，帐篷里就只有辛冉说电话的声音了。

她一直说着“好的”、“明白了”之类的字眼。

听她说话的语气，倒不像是在和火炮阵地的人说话。

我回过头去望向辛冉，她也正把电话挂上。

“谁？”我问。

“是队长。”她说：“计划有变，我们分队进攻的计划取消了。另外，我们地面攻击二组有新的任务。”

我感到有些诧异：“什么任务？”

“后撤，”她说道：“进驻止境江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