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荷闻言三姨死去，脸色苍白，心如刀绞，悲愤地朝段一林喊道：“三哥，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就是我们楚家的子弟，死去的可是你娘亲啊！”

段一林仰天长啸，滚滚的乌云一下子漫天盖下，云端里还动荡着他冷酷的长笑：“一派胡言！我姓段，不姓楚，单凭一个梅花记便要我认祖归宗，未免太可笑！哈哈……”

楚寒荷内心涌出前所未有的悲伤，朝段一林哀痛欲绝地喊道：“你身上永远流着的是楚家人的血，这是你永远的改变不了的。三哥，你醒醒好不好？”说着泪流满面，柔肠寸断。

段一林停下冷冷的长笑，看着楚寒荷恨海难填道：“即使我身上流着楚家的血，又能如何？他把我当过人吗？都是他*我走上这地步的，我饶不了他。”说着俯身如箭般飞下，巨大的蝶影朝楚霸先舞来，断剑破空而下。

真的是父与子吗？

如果是，那就刀刃相见吧！

“你们都在干什么？还不合力把那妖孽给我拿下？死伤无论！”楚霸先恨之入骨，义愤填膺地朝在场的楚家庄上下大声叫道。

话音未落，七八道人影直上半空，法宝交织成光网纷纷朝段一林打去。段一林被楚霸先那句“死伤无论”完全激怒，不顾一切朝打来的法宝轰去。

“嘭！嘭！……”

不绝于耳的大响传来，光芒散了漫天，红青黑的光芒里蝶影飞散，而那位受伤的男子也敌不过群起而攻之，身如飘絮般被震飞，途中吐了好几口的鲜血。

楚霸先忍住内心既矛盾又悲痛的愤怒，声色俱厉喊道：“快快去追，不可留他！咳咳……”说到最后，气动内伤，狂咳了起来，苍白的脸色一片红潮。

楚霸先看着泪痕已干，但双眼永远紧闭的三夫人，心里划过一股伤痛，忽然想到了这些年来不曾关怀过这个女人，内心有股苍凉，不由低声道：“夫人，我楚霸先对不起你了。”

段一林身上的重伤被楚家庄上下合力一拼，全身的骨头仿佛震散，奇经八脉有如无数的蚂蚁钻咬，气血不停地往嘴里涌，整个人零落地朝楚家庄的南边堕落。多亏段一林的道法不同往日，九九玄法、蝶影和冥王魔剑的魔力大有融合，几人合力也没有过多的伤及到自己的心脉，没有暴毙当场。

段一林狼狈地落到了地上，经脉的痛楚使得他又呕出了几口鲜血，来不及透气，人影、吵杂立时朝这边传来。段一林下意识有逃生的念头，跌跌撞撞往院子和厢房里乱窜。

“呀！”一声惊呼，段一林一头撞到了一个女子的身上。

段一林被反弹地后退了几步，抬头一看，一位三十左右，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站在身前。她端庄的脸上闪过无言的欢喜，但一见段一林的模样，还有此起彼伏的搜寻声，她又是一惊，心里早就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段一林完全认识面前的邵华，她就是楚家庄南湘馆的主管之一。

段一林来不及说什么，邵华急忙“嘘”了声，上前挽住他抄路就走，几个回转，段一林也不知道邵华要带他去哪里，不过只觉得她在帮自己，意志一削弱，段一林也晕了过去。

邵华花容失色，低低呼了几声，连忙抱住段一林，而这时也见到了他左肩上的那一个深深的伤口，怵目惊心。邵华放心微乱，急忙抱起段一林朝她自己的闺房走来。

刚安顿好，纷扰院里便传来了好几人的脚步声，随即便有人呼道：“姚邵两位姑娘可在？”

邵华急忙换下身上那套沾满血迹的长衣，应道：“在！”说着从房里走了出来。

原来来人正是楚家庄的管家，管家旁边还带有几个下人，个个脸色威严，一眼便知是发生了巨大的事变。

邵华一见是管家莅临，慌忙道：“管家有何吩咐？”

管家沉声道：“邵华姑娘立即派人上下搜索南湘馆，一定要找出段一林那一个魔头。”

邵华内心大震，但脸上不动声色，问道：“管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喑恶叱咤道：“那魔头刚才大闹楚家庄，不但把老爷和少庄主等人打伤，而且还杀死了三夫人，罪大恶极，一定要把他揪出，为苍生除害！”

“啊！”邵华有如雷劈，惊惶万状失声道：“三夫人她……”话到嘴边，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打滚，一下子滚了下来。

管家沉吟少许，道：“邵华姑娘切勿悲伤，快快安排人手搜查，不可放过那魔头。”

邵华擦着眼泪，点头应是，急忙召集南湘馆的人马，四处搜寻起段一林的踪影，而她满脸的悲戚根本无法淡去。正好在搜寻的时候，姚瑶也带着红红的眼珠回来，加入了搜索的队伍里头。

邵华一见姚瑶，悲从中来，未道先哭：“姚姐，三夫人……怎么会这样？”

姚瑶一咬下唇，强忍心中的悲痛，安慰道：“别哭了，事情我也刚打听清楚。”

邵华擦了擦泪珠，禁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回事？那人怎么会杀死

三夫人？”

姚瑶抬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其实那人就是三少爷。”

“三少爷？！”邵华惊出望外，颤声道，“三少爷在十七年不是被、被处死了吗？”

姚瑶摇摇头，道：“也许当年段大哥和富大嫂并没有依言处死三少爷，而是独自带着他偷偷地走了，所以才以杀人痛心的缘由不辞而别。”

邵华疑惑道：“当年的事情我们记得清清楚楚的，三少爷明明就被处死了，他死后段大哥和富大嫂才不辞而别。我们怎么断定他就是三少爷？”

姚瑶看着邵华，一字字道：“梅花记。”

“你说他身上有楚家特有的梅花记？”邵华这一刻心绪完全凌乱了。

“不错。”姚瑶点点头，道，“三夫人亲手脱开他的衣服看到的。”

邵华黯然神伤，眼泪在眼眶里打滚，道：“那，他怎么会杀了三夫人的？”

姚瑶眼眶一红，道：“三夫人为了阻止他与老爷相斗，所以他错手……”姚瑶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良久，两位女子才从悲伤里回过神来。

邵华克制住了心底的悲伤，朝姚瑶看了一眼，轻声道：“姚姐，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看。”

姚瑶见邵华谨慎无比，低声道：“什么东西？”

邵华径自带路，道：“去了你就知道。”

几经回转，纷扰院出现在眼前。邵华带着姚瑶走进了她的闺房，并关上了房门。姚瑶不知邵华为何如此神秘，刚要询问，而邵华却走到床边撩起了床帘，那里正躺着一位昏迷不醒的男子。

“他！……”

姚瑶吓得大跳，眼珠睁着像灯笼一般看着邵华。

邵华有点赧然，硬着头皮道：“我刚好出去的时候却撞见他，之前还不知他惹下如此滔天大罪，所以把他给藏了起来……”

姚瑶冷汗夹背，悻悻道：“邵妹子，你当真不吃了豹子胆啊！如果被老爷知道，只怕连你也给废了。”

邵华慌张失措，急声道：“姚姐，那我该怎么办？”

姚瑶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办？三夫人牵挂他十几年，大抵也不想他就这样死去，也许他命不该绝，这些都是注定的。”姚瑶说着，走到了邵华的床边，接着道：“听说他被老爷刺了一刀，不知伤势如何。”

邵华急忙凑了上去，摊开盖在段一林身上的被子，指着他的左肩，道：“姚姐，你看！”

姚瑶一看，那里削弱模糊，鲜血把被子和床单都染红了，她柳眉大皱，朝邵华道：“你快拿金创药过来，迟一点唯恐他重伤而死也会流血过多而死。”

邵华见姚瑶不为难段一林，内心的惊慌大减，暗舒口气，非常感激这个好姐妹，急忙在自己的房间里拿出金创药递给了姚瑶。

姚瑶无计可施，只好亲自动手，一下子把段一林的上衣去掉，露出了精瘦的身体，稍微令两位女子微感难堪，不过救人如救火，姚瑶也理不了那么多。

好大一会，在姚邵两位女子精心仔细地合作下，总算替段一林止了血，并包扎好，两人双手全是血迹，也香汗淋漓。

邵华看了躺在床上的段一林一眼，心底紧张的担心总算放下，转头看着姚瑶，衷心感谢道：“姚姐，多谢你了！”

姚瑶看着邵华，呼了口气，似叹气，道：“都几十年姐妹了，何必那么客气？”

邵华低下眼光弄了弄自己的手指，低声道：“如果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姚瑶沉吟了少许，道：“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

邵华蓦然一阵讪讪然，抬眼看了姚瑶一眼，又低下头，呐呐道：“姚姐你说什么了……”

姚瑶眼里闪过一道别样的光芒，似痛楚，也似无奈，道：“你好自为之了。我先出去张罗，三夫人的事可能还要……”姚瑶说起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三夫人话也说不出。

邵华热泪盈眶，道：“那我也出去。”

姚瑶摇摇头，道：“你就不必了。好好呆在这里照顾他，他终究是三夫人的骨肉，何况你对他……总之你是明白的。只是作为姐妹，我劝你，像他那样的人不值得你……”

姚瑶还没说完，邵华就毅然叫了声道：“姚姐。”顿了顿，她紧接着低声道：“我对他怎么样是我自愿的，他对我怎么样我不在乎。”

姚瑶看着那位有点出神的女子，成熟风韵的脸上带着清洗不去的忧伤，她并没有说什么，内心有些情感在刺痛着，默默然地朝门外走去。

梦，回到了孩提的时光，那里如何寻觅也无法拾遗到有关某一些人的影像，而自始自终却有着一个女人温柔却忧伤地看着自己，不停地朝自己呼喊着。

起初他听不到是什么，也看不清那女人的模样，最后他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而自己手中的断剑却无情地往他刺去。

“杰儿，我是你娘亲啊！”鲜血从那女人的嘴里喷出，顷刻间变成骷髅。

“不啊！……”他终于在不停地挣扎中被噩梦惊醒，脸庞一片冰凉，早已看不清是泪痕还是汗迹。

“你醒来了……”这个声音悲喜交并。

段一林缓缓地抬头一看，那是此时此刻满脸关怀的邵华。

他的目光有点呆滞，撕心裂肺的痛苦弥漫在他的眼珠里，久久无法散去，清瘦苍白的脸庞得能清楚地看见凸起的两边脸颊骨，斑驳霜白的双鬓似乎比之前更甚，一副憔悴单薄的样子令人恻隐。

他就这样坐在床上无言无语，望秋先零。

邵华见段一林一脸沧桑，内心涌出一股感伤，柔声问道：“你觉得哪里还不舒服吗？”

段一林轻轻地摇了一下头，思绪还沉浸在梦境带来的沉痛里，那样的刻骨铭心，旁人无法体会。

邵华忽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身旁的男子，见到他折磨神死的模样，心如刀割，眼泪淋漓而下，哽咽道：“三少爷，你可要保重自己……”说着掩面擦起了眼泪。

良久，良久……

邵华停住了无声的哭泣，也擦干了肿得像两只桃子般的眼睛下的泪水，转过头看着依旧痛入骨髓的段一林，心里祈求能分担一下他内心的伤痛。

忽然，段一林沉重的眼珠动了动，有气无力地道：“是我杀死了她，对吧？”

邵华有点疑惑地看着段一林，不明白他为何这般问。而这时段一林也抬眼看着邵华，那是双空洞无比的眸子，旁人可以一眼望穿它所有的秘密。

“我杀了她，你为何还要救我？”

邵华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她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段一林沧桑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比哭还要难受，万念俱灰完全把这位男子打垮，他剩下的只怕除了这个躯壳之外别无他物。

“那我到底是不是她儿子？”段一林空洞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哀怒苦辣皆有。

邵华看着段一林那样的眼神，更不知道如何回答，芳心大乱，许久方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嘿嘿……”段一林自顾地轻笑起来，声音沙哑到别说有多难听，令邵华的心里搪塞住无言的伤痛。

段一林笑声最后声音低了下来，化作心底无声的喟叹，片刻才道：“你能否告诉这是什么回事吗？”他空洞的眼珠里有了点滴的期盼。

邵华咬了咬嘴唇，道：“我只是道听途说知道一些……”

“那把你听来的告诉我。”

邵华做了做深呼吸，把自己仅所知道的告诉了段一林，而他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神情风云变幻，最后干涸的眼眶里沾满了泪水，悲悲喜喜漂浮他的脸庞。

这么多年了，自己内心顾有的信念就这般苍白无力地被痛诉，被狠心辣手地磨灭，到底是谁的错？

“哈哈……原来我竟是这个世上害人害己的怪胎而已，哈哈……他们竟为着古老的传言不顾于生命……嘿嘿，父母，这样的父母……”段一林冷冷地笑着，眼泪划过脸庞，滴落在被子上。

无法原谅的伤痛点滴吞噬着那位男子的心，除却心伤，还能剩下什么？

“三少爷，你要保重身体，不要再苦了自己。这么多年来，三夫人一直无法释怀，郁郁寡欢，请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邵华忍不住急切安慰道。

段一林笑罢，脸上的苍凉被淡淡的黑气覆盖，冷若秋霜道：“我并不是你的三少爷，这个世上我知道谁对我最真最好……”说着气动肝心，“哇”一声呕出了一口鲜血。

邵华急忙跑过去扶住他，着急道：“你，你没事吧。”称呼也不敢再用“三少爷”。

段一林挣扎地透了口气，仿佛有万千无形的压力压住他的内心，而他用尽周身那么一点力气也无法挥洒出去，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我想自己静一静……你出去……”

邵华无计可耐地点点头，看了一眼段一林，忧虑满怀地退了下去。刚走到门口，段一林却念啐道：“谢谢你多日对我的照顾！不过你不应该救这样一个害人害己的怪胎。”

邵华闻言停住脚步，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凄然泪下道：“我救你并没有任何的原因，只想看到你好好地活着。”说着眼眶里闪动出两颗眼泪，在门外的光线的照射下晶莹剔透，最后她慢慢地关上了房门。

“好好地活着……嘿嘿……我能好好地活着吗？我能吗？……”段一林呢喃到最后，早已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自己微曲起来的双腿之间。

有了这么多的伤与痛，人还能好好地活着吗？

命运能让他自己作一次主吗？

邵华默默地守在房前，等候着房内毫无动静的男子可以看清看透，熬过这个难关。即使她心里有着无穷无尽的忐忑不安，可她不知为何，根本她不敢对自己的闺房雷池一步。

等候，默默地等待。

附：未来在哪里，如今我也惘然了……不久的将来就要奔三了，谁能告诉我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