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赵月兮的手艺的确是好的，送来的饭菜很可口，也是花了心思研究的，自她心中明白赵月兮是什么样的人之后，便也清楚赵月兮其实本性也不坏。

只不过躲在姜家的生活让她仍有一种寄人篱下的不自在，虽说姜家众人对她都很客气，自不会像赵家那样压迫她利用她，然在赵家多年留下的习惯仍然让赵月兮选择去讨好。

小心着，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就会遭人嫌弃，这样的想法已经刻在了赵月兮骨子里，她自卑且敏感，便显得做什么都畏手畏脚的。

明明心中不过是想着报答一二，但碍于这些原因，做出来的事情却又显得事与愿违。

赵月兮没做过粗活重活，一个外人也没道理插手姜家内部的事情，她不想白拿恩情，内心也是不甘愿下贱到以身相许的地步的。

这样细细算下来，她能做的，倒也的确是只有饭了。

“你别将胡师姐的话放在心上。”姜若华叹了一声，“她不清楚整个事情的原委，与你是有误会的。”

赵月兮点了点头，轻轻抿唇：“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的……”

“我知道。”

她若是不知道，也不会做出接纳赵月兮的事情来了，忍不住用笔杆挠了挠头，抬头看了赵月兮一眼，但也不能就放任着她们两个这样，胡杏杏还好，她毕竟是江湖儿女，总向往外头的世界，往后她一定会去江湖上闯荡一番的，并不会一直住在这里。

但是赵月兮就难办了，她能做什么呢？

总不能留她在府上当个下人吧？

“我有个想法。”姜若华想了想道，“月兮，过阵子温家便会出门行走做生意，你若是愿意，我可以让他们带你南下找一个离京城山高水远的地方，让你以我舅舅捡到的养女的身份生活，你可以跟着温家学学生意上的事情，以后可以弄一个铺子之类的，往后……”

“你要赶我走吗？”赵月兮神情慌乱，双手捏着帕子很是紧张，她眼眶泪水打转，有些害怕的道，“我……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让我做什么都好，我会好好报答你的，我……”

姜若华：……

好烦，谁说要赶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若华叹气，“只是你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的。”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在外人看来，赵月兮已经从山上掉下来摔死了，你已经脱离了过去，不再受谁控制了。”

“留在姜家，我是可以给你安排些事情做，可你究竟算下人，还是算别的？何况你我一般大，同样的年纪，旁人定亲成家，你难道就要这样一辈子么？你的事情我既然管了，肯定没有半途松手的道理，我送你离京，自然是希望你找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让你跟着学习经商，也是希望你以后能依靠自己的本事活下去，留在姜家，又能比你以前寄人篱下在赵家好到哪里去呢？你在这儿终究不好自己做自己的主，不是么？”

赵月兮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最后是同意了这件事。

温家人最近来往的频繁，从她受伤回来之后，几个舅舅姨母是相继来了许多次，姜若华找个机会将事情提起之后，温家人也欣然允诺，答应到时候商队会来将赵月兮接走，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京城。

两家人最近联络不少，但姜若华的伤并无大碍，逐渐的还一直频繁往姜家跑的，就只有前几年死了丈夫的小姨母了。

国公爷差人唤了姜若华过去，与她说了一件事情。

姜若华也没有意外，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这位小姨母隔三岔五往姜家跑是为了什么。

小姨母没了丈夫，她父亲没了妻子，二人本就是姻亲，又都这般年岁了，若有意，相互扶持过日子也是一件喜事，加上小姨母品行为人都是不错的，也是她的亲姨母，嫁过来自不会像杨氏那样对自己家人作恶。

“这样也挺好的。”姜若华倒不觉得有什么，“就是不知道父亲是如何想的。”

父亲若能再度幸福，她自然是乐意见得的。

小姨母人也很好，也很关照她，若做了她的母亲，她自然也欢喜。

只是不知缘由，却有些失落，或是说无力。

“小姐是不高兴么？”吟秋敏感的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忍不住问道。

“我也说不上来。”姜若华微微蹙眉，“都是我的亲人，亲上加亲自然并无不好。”

母亲若在天有灵，看到自己在乎的人重又获得幸福，想必也是高兴的。

只是……

“小姨母若是与父亲成亲，她还年轻，想来会给父亲生下孩子吧。”

吟秋忙道：“可奴婢觉得温小姐对小姐是极好的，她也很疼爱小姐的。”

“是啊。”姜若华微微抬头望天，“这我自然是明白的，我在意的不是这一点。”

被弟弟妹妹分走父母宠爱什么的，她都这么大的人了，真的犯不上计较这些，更何况父亲与小姨母也不是这样的人，他们一直很疼爱自己。

“他们成亲，将来会生下嫡子，这个孩子，就会子承父业，他将来会从军，也会成为国公府的下下任主人。”

吟秋不解：“小姐，这样难道不好吗？”

这听着便觉得十分美满，可姜若华却微微抿唇，心中忽有悲切：“我方才忽有想法，在想……要我是个男子就好了。”

如此，辛苦经营守护的家业，不会因为她嫁人，就会拱手他人。

想要筹谋什么，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朝堂上与人议论纷争，而不是只能像现在这样，只能在背后做些小动作，只能以师兄妹的身份跟云王合作。

她的一身武功，她背的滚瓜烂熟的兵法，若她是男子，有朝一日就能继承父业，让她所学所会，有用武之地。

若再有天灾，她可正大光明的揽下一切，去为百姓做些什么。

因是女子，她随意行走的地方便只有后院，只有四方的天和无尽的琐事。

因是女子，有了才能也是一件值得可惜的事情。

因是女子，她不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因是女子，所以永远会输给男子。

今时今日，她想她是不甘心的，仅仅因为男女之别，却让人与人的人生有着天壤之别，这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