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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颜如玉

作者:七里红妆 | 分类:言情 | 字数:18.7万

10.第十章

书名:蓝颜如玉 作者:七里红妆 字数:4486 更新时间:2024-10-10 22:31:20

绿燕侠女人看上去虽然柔弱,但手劲却是颇大,一巴掌抽得禄龄晕头转向。他一边用手扯紧了身上的衣服,一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禄龄一向不愿当个软柿子,方一站稳就瞪圆了眼睛:“绿青蛙你说谁是色狼?”

方才的平和友好样全然不见。

就让我们把时间往后倒拨一程,回到刚才那个短暂的瞬间。

绿燕发出的剑近在眼前,禄龄连犹豫的时间都不曾有过一分,直接拍出一掌。他身藏内力,却不能自如地调整运用,下意识间用出来分辨不了轻重。

绿燕只觉得一股盛气直往她的前胸冲来,脸上刹时失了颜色,为保自身清白,手腕一转收起剑势,伸手硬生生地去承受那一掌,结果心慌意乱下剑也收歪了,顺道挑断了禄龄的衣带,两人就这么受力跌了出去。

一切真相大白,那只是个意外。

但两位当事人显然不这么认为。

绿燕将鄙夷之色尽数摆在脸上:“我当是有多大的能耐,没想到竟是草包一个,真本事没有,尽爱使些下三滥的招数。”

禄龄抓着衣领脸色铁青,连嘴唇都开始泛白,话说得伤人倒是在其次,方才乍然被当众挑开衣带,让他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扰得人心一刻不能安宁。

这女孩瞧来与他妹妹一般年岁,却不知要比禄秀跋扈多少倍,思及此处,他更是觉得自己这个当哥哥的甚是无用,想救妹妹的心也更加急切几分。然而这一跌下台便算作是输了比赛。

他现在只想伸出指甲,划破眼前这张盛怒满面眼含轻视的小脸。

场面一时僵持,人人都兴致勃勃地想看禄龄怎么回骂这个刁蛮的丫头,却见那小少年只暗自咬着下唇攥紧了拳头,脸色逐渐阴沉,连带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等人们察觉这孩子的反应有些不太对劲时,风无流已经出来打圆场了。

他上前将面对面的两人拉开一些,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好了,这只是一个比赛,我们当是以和为贵,除去颜如玉是我们江湖豪杰共同的愿望,今次不论输赢,大家都有机会与胜者一道杀尽颜匪,替天行道。”

众人闻言一阵欢呼。

“哼。”有人在间隙里不屑地反对,“如果真是这样的,那又为何要摆这样可笑的擂台,看来看去都是些毛头小子在这现眼,当我们都是小孩子扮家家酒么?谁屑与这些小娃娃搭边,颜如玉顶多是个畏畏缩缩的乌龟,我们武当一派挑个指头就能将他灭了。”

武当派不愧是武林大派,连其下弟子的性格都是千奇百怪。

“子环,莫要无礼!”张凌生今天已经丢了一次脸,面上实在是有些不好看。

那子环长了一双眯眯眼,生气起来连眼睛都不见了。

不知是什么意念的驱使,颜如玉毫无疑问已经成为了“恶人”、“邪魔”的代名词,不论是与他有仇或是无仇的人,都巴不得他早点死。

禄龄突然想起那日破旧的小屋,混乱的梦魇里,那双蓦然紧握住他的手心,传来的温度分明是善意且亲近的。

禄龄禁不住有些奇怪,这其中到底还是有哪里不大对,只是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风大侠,我真的可以跟你们一起去杀颜如玉么?”这边绿燕侠女未注意到任何外界事物,只一味盯着风无流猛瞧,整个一朵含苞羞涩的小花。

风无流一向大度,朝张凌生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回过头来道:“当然可以,”他说完挑起招牌桃花眼,“求之不得,不知这位女侠师出何门?”

绿燕收起大嗓门,变得细声细气:“我师父交代过,她的名讳不能随便说的。”

风无流一愣,随即道:“既然不便启齿,那在下也不好多问,烦请绿姑娘三天后来我‘剑华阁’,一起商讨诛颜之事吧!”

绿燕脸一红:“好!”说完看了看禄龄,不好意思地对他道,“禄小侠,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与我计较。”

处于思春状态的女人一向最温柔,禄龄对她变脸的姿态还是有些不能习惯,干巴巴地挑了挑嘴角表示已经听到了她的话。

“啊——”突然贵宾席间传来一声痛苦的喊叫。

众人急忙调转视线看去,正是今日事儿最多的武当派。

看来这个比武大会已经不能成为一个完好的比武大会了,不知今日武当派是带了什么霉头过来,从清早开始整个场子就被他们一派搅得混乱无序。

那边座位上已经乱成一团,椅子“劈劈啪啪”地翻倒在地,脚步凌乱,有人慌慌张张地喊着:“子环师兄中毒了,快去找大夫!”

竟然是刚才那个嗤鼻风无流的眯眯眼。

禄龄刚想跟着群众凑上前去,忽然觉得肩上多了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件灰色的披风。

风无流正在旁边弯着细眉对他道:“禄小侠,你的衣服都坏了,暂时先披着这个吧。”

“呃……”

这是什么情况,风无流大侠亲自给自己送温暖啊!禄龄一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风无流接着拍了拍禄龄的肩:“今天表现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三天后你也会来吧?”

“一定来一定来!”禄龄将头点得像啄米。

因为急着要去看武当派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风无流也未多话,点点头便走了。

武当派这边已经焦头烂额,那位眯眼子环已经陷入昏迷,脸色白得诡异,不对,当是说他整个身子都开始现白。因武当派的服饰皆为褐色的短衫,这一对比反差尤为强烈,这皮肤在光线里甚至能够反射出刺眼的光,一如在夏日里忽降不融的细雪。

“等等!”风无流一见这情形,上前在他身上一阵摸索,突然变了脸色。

“风少侠可是发觉了什么?”有人焦急地问。

风无流脸色凝重地看了张凌生一眼,抬手将眯眼翻了个身。

众人悚然一惊:“颜如玉!”

禄龄踮起脚在人群后方探头看去,那子环的臀股部位,赫然嵌着一枚闪闪的“蓝星”。

“张掌门,不如让我来瞧瞧。”说话的是“仙手”蒙奇,他将衣袖一抖,伸手上前为其把了把脉。

“如何?”张凌生焦急问道。

“这……恐怕……”

“恐怕熬不过今日。”风无流皱眉替他将未完的话说出,“也是前些时日我才知道,我那师弟受颜如玉之害已在扬州死去,死状何其惨烈。”说完顿了顿,“颜如玉最近越来越恶劣嚣张,竟然开始在暗器上下毒,如此诡异的剧毒,实难有解毒之道。”

“啊!”武当派的人闻言皆是脸上失色,有人脱口惊呼,“子迁师兄!”

“他……应该没有事。”禄龄鬼使神差地接口。

直到发觉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过来,才蓦地红了脸,摆摆手解释道:“我只是说,我将子迁少侠带来这里时,他不过是受了伤而已。”

“不管怎样,张前辈,我看你们还是回去看看子迁少侠的状况吧!”风无流担忧道。

众人闻言纷纷称是,武当派的人忧心忡忡地与各人道了别便带着中毒的眯眼匆匆离开。

诛颜比武第一场,便在这混乱中落幕。

**

回到客栈时禄龄已经精疲力竭,连澡也不想洗,“扑通”一声栽倒在床上。

忆起这两天的事情,又忍不住有些肚子疼,重新自床上坐了起来。

禄秀的事情依旧是没有着落。

看来原先都是小瞧了颜如玉,早该想到他是江湖邪魔,怎么可能会不屑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呢?照这样看来,禄秀在他手上着实危险。

禄龄想起自己年幼时,吵吵闹闹地总是闯祸。因为妹妹好欺负又依赖哥哥,他常常一时兴起就想着捉弄禄秀。

最过分的一次便是十岁那年硬骗她去后山捉鬼。

小孩子好奇心胜过胆量,禄秀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结果却是禄龄在黝黑的深山里神神叨叨地一路扮鬼吓唬她。小姑娘胆子细,一经吓便从山腰口跌了下去,直接摔断了腿骨。

七娘得知气得将他关进柴火间好几天不许他吃饭,每天又都是禄秀拖着断腿擒着眼泪为他偷来馒头从小窗上递进来。

犹记得那傻妹妹还将白嫩嫩的小手扒在布满灰尘的窗户上这样对他说:“哥哥,你且不要急,以后我们长大了,离开娘自己开个包子铺,到时候怎么都不怕没吃的了!”

她从未埋怨过他的不是,这样好的妹妹,丢了去哪里再找一个?

当初他为什么偏偏只想到自己,而不是劝劝娘不要将妹妹嫁得那么远。

为什么就是不肯对娘说,若是禄秀真的没人要,我这哥哥大不了不讨媳妇,以后赚钱养她便是,禄秀说要开包子铺,那就开个全扬州最大的,什么江湖大侠,滚远一点吧。

看吧,就是连后悔都是迟至现在。

禄龄想着想这不禁对自己的自私心生了厌恶。

“禄臭龄,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他举手自拍了自己一巴掌,手心一触到脸便让他疼得直想掉眼泪。

禄龄伸手抓过床头的铜镜对着一瞧,好家伙,鲜红红十个手指印相互交叠,刚才他就是这么一路带着它们过来的?难怪街上甚至楼下掌柜看他的眼神都那么奇怪。

那绿青蛙的掌力实在厉害,让他在武林众侠面前丢尽了颜面啊!

禄龄捂着脸哀号一声扑回了床上。

许久复又想起,如果三个月内风无流他们杀不了颜如玉,那禄秀又会怎么样?

会死吗?

思及此处,禄龄徒然打了个寒噤。

亦或者,那时颜如玉提出来两个条件……自己本该选择第二条才是?

不行,那绝对不行……

“龄儿?”一只手出其不意轻轻搭上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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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禄龄吓了一跳,连忙回身自床上弹了起来,整了整自己微显的衣裳,“你、你怎么进来的。”

纪言遇一身白色素衫,衬得脸色异常地潮红,他非常严肃地歪头想了想,慢吞吞地指着窗子说:“好像,你门没关嘛。”

禄龄大惊,瞅了瞅正门,关得严严实实。

再跑到窗边一瞧,二层楼高,下面便是个天井小院。

“这是窗子啊!”禄龄哭笑不得,“哪有人进人家房里爬窗还把它当做门的?”

纪言遇突然眯起眼睛,伸出一只手抚上禄龄的脸,踉跄跌进一步,带来一股浓郁的酒味:“谁欺负你了?”

“我自己打的,厉害吧。”

禄龄无奈地耸耸肩,掰下他的手,凑过去闻了闻,随即伸手在鼻子前摇了摇,退后几步絮絮地责怪起来:“啧啧,小言怎么喝了那么多酒,这样对身体不好。以前我们那有个大叔每天都要来上仙院,不为寻姑娘,就是贪我娘酿的酒,结果后来听人说,他因为喝得多了直接进了棺材板。你瞧瞧,多可怕,要不我去让楼下小二给你端杯醒酒的茶来?”

纪言遇垂下眼,默声摇了摇头。

“那要不躺在这睡一觉?”

继续摇头。

“你到底怎么了?心情不好么?”

还是摇头。

“那跟我说呀,早上去了哪……里?”

最后两个字堵在了喉间。

纪言遇上前了一步,伸手将忽地将他揽进怀里,闷声打断他道:“龄儿真是讨厌。”

一股淡淡的体香香夹杂着酒味扑鼻而来,禄龄随之呆怔。

“我就是心情不好,”纪言遇将脸深深埋进禄龄的发间,声音听来分外怨气,“不要和我提起你娘。”

禄龄黑线三条,心说果然是个小气的家伙,刚认识他不久的时候就因为这事跟他摆出了一副晚娘脸,连忙拍拍他的背道:“好好,我不说了,小言要是觉得寂寞,那禄龄就当你的弟弟吧。”

他却是将手更加收紧了几分:“我不要。”

苍天!你见过一个平时瞧来温和稳重的大男人抱着别人撒娇的样子吗?

禄龄已经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纪言遇继续轻声在他耳边道:“你知道吗,今日有人送了我一首诗。”

“是姑娘家写的么?什么诗?”禄龄耐心问。

纪言遇摇摇头,毛茸茸的头发磨得禄龄一阵痒:“街边娃娃都会念的诗,我念给你听。”

“好啊。”

他叹了口气,软着声音念道:“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什么意思?我没听过呀。”禄龄偏了偏头,想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一些,奈何一双手固执地将他抱得紧紧。

“他们都嘲笑我呢,”纪言遇嗤笑一声,握住禄龄的肩膀将他推开几分,“你也是吧!他们觉得我必定会后悔,可我偏不。”

“怎么可能呢?”

禄龄刚想说话,又被他冷笑着打断:“人人都巴不得我早点死,但我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你觉得我很坏吗?可是你看,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想要长长久久地陪着你,陪着你到我真正想要去死的那一刻,你说我好笑不好笑?”

“小言……”禄龄瞪着眼睛,“你、到底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