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逐月
作者:偌非 | 分类:言情 | 字数:48.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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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半抱琵琶任谁猜
澈看着飞花的眼睛, 半晌无言。她的嘴里确是没有实话,那她提供的信息又有多少是真实的?会不会有水分?
“飞花。”
“殿下不必为难,我既说了会配合你, 自是不会说假话, 前提是在我能力范围内。”
“姑娘莫担心, 我们绝不会难为你。”
“但愿如此——”
“江逐月到底是谁?”
飞花看着凌空, 心里一愣, 信手端起杯子,却没有喝,低头看着绿色的叶片在水里摇曳, 心里也开始摇曳起来。
“无忧剑怎么又在纠结?”
“他不是江王爷的遗腹子!”
“什么?”
“我们有证据,老王爷没有遗腹子。”
“他明明是江王后人。”话虽如此说, 她的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逐月那横七竖八的伤痕突兀地浮现在眼前。
澈三人听了不由一愣, 飞花的表情格外专注,没有一丝造作和虚假。
“我只知道他是江王爷的后人, 你弟弟另有其人,不可能救得出来。”
“你很肯定?”
“事实只有一个,也许我知道的不是。”飞花似笑非笑。站起身走到西墙上看着一幅塞外冰雪图,若有所思。“我知道你们既想了解暗月教又不愿意强迫我,其实有关教里的事都与我无关, 我在一个山谷里长大, 在京城里有十几个人由我调遣, 包括早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天残、地缺。我只是接受师傅的指令做事, 主要就是杀人。师傅养大我, 只是因为我酷肖她的妹妹。”飞花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却是一直背对着他们。
澈三个听着她娓娓道来, 似乎叙述着别人的往事,淡淡的,淡淡的。不知道是信还是不当信。
“昨夜出手的是我师傅,山雨欲来,我已经闻到了血腥味。”飞花终于转过身来,淡淡一笑。“既然你们不肯抓我入牢,我便告诉你们,暗月教的总坛就在京城,似乎距西城门不远,殿下还是自己查吧。这些你们可满意么?”
“飞花。”澈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飞花抽了一下又停住了,任由他握着,“这手上染鲜血无数,莫脏来大人的手。飞花自来喜欢独自承担,绝不会拖累于殿下。”
“飞花,你忘了家法了。”澈狠狠瞪她一眼,谁知道飞花却扭过脸去,没有正视他的双眸。
咯咯咯——笑声串串如新莺出谷,“殿下,谢谢你想救护于我,不过已经太晚。”
“飞花姑娘,当初你和澈约定杀的那人是谁?可否见告?”林茠突然插了一句。
“小诸葛果真机敏,却是为了家事焦头烂额,那个人我已经解决,就不劳几位大驾了。”飞花眼里闪过一丝狠绝。
为了家事焦头烂额?林茠心里一凛,腾身站起,快步走到飞花面前,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发出声音。
唇角一勾,飞花浅浅地笑了起来,调皮地看着他,那天真烂漫的神情被斜射进来的日光一照,活脱一幅邻家少女的模样,让人恨不得打不得却又可怜不起来。
澈看见,走过来一把抓住飞花的手腕。“灵犀——飞花,孤虽说过不强迫你,孤也不想放弃你,只是事关婉儿的声誉,就算孤请你——请你帮个忙!”
飞花收敛了戏谑的表情,专注地注视了一刻澈,不经意间在他的眸光深处寻到了自己的影子,心中突然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刹那间萎靡不振,情绪低落,嘴角依旧残留着带有几分自我的嘲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儿,心底蔓延的是无尽的凄惶。婉儿是王府千金,公侯小姐,所以她的声誉极是重要,她的名节更是珍贵。
那她飞花算什么?她是江湖儿女,她是杀人恶魔,所以他不介意她的身份要了她,给了她一个虚假的身份,就已经是恩同再造?她是该感激涕零的吧?
“既是殿下下了请字,飞花岂能不帮。林大小姐喜欢江王爷又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总是做哥哥的不够细心,飞花只是无意间知道而已,至于江王爷的心思,小女子难以揣测,怕是假的吧,据说他有心仪之人。”
“你还知道多少?”林茠哑了声音,一脸的恳求。
嗬嗬嗬——
“我要说他喜欢我,三位可信啊?你妹妹可没我漂亮。”
“飞花,什么时候,只管玩笑。”
“殿下,飞花所知的都已经说出。殿下还觉得不够么?”
“孤知道你已经很为难了,只说事关重要——”
“对于你什么是不重要的?”飞花淡淡一笑,却住了口。
“若说累了,就去歇息。”
“那飞花告辞,林哥哥,可要看好妹妹,万一有什么闪失,哭是找不到地方的!”飞花含笑轻轻对着三人福了一福,拉起裙角,款款走了出去,留下三个大男人,再不肯回头看他们一眼。门关上的刹那,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裙角自动滑落,遮住了鞋子。左脚……右脚……左脚……右脚……机械地挪着步子,两条腿灌了铅一样地沉重。
林茠望着她的背影远去,颓丧地坐了下来。“澈,为了婉儿,能不能即刻捕了他?”
“林茠,掌握的不过些许物证,我们还缺少人证。更何况他毕竟是世袭的江王爷,白眉赤眼拿了他,如何塞堵幽幽众口。”
“茠,左不过三五七日,他一定会出手。”
“我知道,不过一时急躁了。”
“走,我们进宫面圣。”
“是——”
林茠和凌空急忙站起,整理袍服,跟随着他赶往皇宫。
飞花提起裙角,一双碧色绣着绿梅图案的锦缎鞋子停在了台阶上,一步一步一步,水阁的门推开,那双绣鞋消失在了水阁里间。
还是那日的牙床,还是那日的罗帐,还是那日的锦衾,飞花无力地坐在了床边,拿手轻轻抚摸着瓷枕,看着上面的如意花纹,眼泪瞬间盈满,却只是噙着不肯落下。
没人告诉你,太子可以有好几个老婆吗?从此,你什么都不要想,专心做我的妻子……你——我都没有选择!……今后学着给孤宽衣梳头,这才是女人该做的事,一切有为夫承当……左耳里充斥的是这样的声音。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带你走。飞儿,报了父仇,我们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去看夕阳,去看桃花…….永远不再回来……右耳填塞的是这样的语调。
我们有证据,老王爷没有遗腹子。天空响起的是谁的声音。
纷纷扰扰,喧喧闹闹,耳不聪,目不明,在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糨糊,粘滞了自己的智慧。
他难道会是易凌风?他会是易凌风?七星痣,却是在逐月的腰间,可是在师傅的手里有什么会是不可能的?
这怎么可能?师傅布了一个什么样的局?若是为了江山,她却不再与萧族合作,若是为了朝堂,她却杀了可以任意摆布的三王爷,若是为了财富,她对密钥却不是很热衷。
不为权势,不为江山,不为名,亦不为利,排除种种不可能,就只剩一个字——情!
世间情有万种,她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往昔渐次充塞大脑的是无数诡秘之事。阴阳无耳,不提不起。此番恰如鬼神之事,从来是提不得的,一经提起,不必在暗处寻鬼神怪异,明中观是非,就在心上生出来。从前的一举一动,一步一趋,一点一滴,无非是可疑可怪之事,自己愈发的折磨起自己来。
思虑良久,恨恨而起,快步走回闺房,却恰好看见那个叫妍儿的内侍抱了狐裘来。
“我的?”
“良娣,太子殿下吩咐给您送来,说,您一看就明白了。”
一黑一白,平平整整两件狐裘。飞花伸手接过,细细抚摸,笑了起来。
“放下,我头痛,你们退下,不要打扰我。”
“是——”妍儿抬眼看了一下,急忙躬身倒退了出去。心里还在嘀咕,敢怕是九天仙子临凡,才会如此地美丽吧。连自己也如此着迷,何况太子一个大男人。
飞花抱着两件狐裘沉思不语,眼神却是越来越坚定。
澈自宫中拜见了父皇,又去看望来太子这才与司马钺几个坐在了密室商量。直到傍晚方散,回来府里只在书房发呆,沉思许久,不知道如何处置飞花才好。自己也觉得头疼,怎么做似乎都不对。自囚了她以来,无一时一刻能够安寝,日思夜想,只是觉得事有跷蹊,许多是自己没有办法算计到的,而那个被他囚了的佳人却是他最大的麻烦。
亥时末刻,澈推开房门走进的时候,透过月光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锦帐里,紫塌上美人和衣而卧,在三伏天气里,手里却紧紧抱着雪白的狐裘。
澈叹了口气,走了过来,却只是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感觉霎时传到自己的手掌里,心里一疼。
“殿下怎么来了?”飞花缓缓睁开眼睛,侧脸看向他,透过朦胧光芒可以看见他依旧俊朗的脸。
“叫我澈。”伸手拿起狐裘放在了一侧,用力抱住了她。
“澈——哥哥,你可知道我真的很爱你。”
“我——也是!”
“你放心,我绝不——拖累你……”不待说完,澈已经堵住她的嘴。
“孤已经想好了对策,到时候你只需诈死,就可以安然无恙。”
“好——听你的吧——”心里想说的却是——这一天终于要来了,我只能不声不响地从你身边走开,而你——其实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