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逐月
作者:偌非 | 分类:言情 | 字数:48.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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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既相负何妨成魔
“啧啧, 皇帝赦免了师兄,可喜可贺!”半含讥诮半含酸,细细的密音飘忽不定。
逐月飞身上马, 暗聚内力。“飞儿, 我们谈谈!”
“好啊, 我围着师兄转了月余, 本想找寻机会救出师兄, 如今看来是自作多情了?”
“飞儿,我们谈谈。你知道我不方便!”
“晚上我去找你,飞儿可不怕你设陷阱!”周遭寒意消散, 依旧暖意融融。
促一抬头,撞上凌空的眼神, 他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急忙笑笑。
“今日徒惹大哥笑话。”
“自家兄弟笑话什么, 缓过今日,明日随我去王府公干。”
“哎!”
兄弟俩一左一右伴着父亲走回王府, 却看见下人们在管家的安排下忙忙碌碌地开始打扫听雨苑,安置新房,洒扫庭院,准备迎娶新人。
“爹!”逐月抬头看看父亲,眼泪涌上, 话里噙着鼻音。
“风儿, 爹欠你太多。”
“爹, 您去安排吧, 我这还有事。”凌空对着父亲施礼道, 然后转向逐月。“凌风,跟我来!该换药了。”
逐月急忙跟父亲告辞, 随凌空向风兮小筑走去。易清扬知道他们定是商议有关铲除暗月教一事,任由兄弟二人离开,自己热情地看着下人们布置新房,想着儿子归来是一喜,马上添孙又是一喜,笑意漾在脸上,久久不散。
“凌风,什么事要跟哥说。”凌空一边给他换药,一边若有所思地说着。
“没,都说了!”逐月干巴巴地说着,自己也觉得僵硬。
凌空看着什么也没说,手里利索地忙活完。“你早点休息,今夜我要练功,就不陪你了。”
“呃……好……..”逐月心里一松,面上舒展起来。
夜半时分,逐月心里有事,坐在床上打坐,心里七上八下不住翻腾,想起她救自己一命,两情相悦,十分惦念,转念想起桃花坞的一幕又恨的牙根痒痒,百种心肠不住的纠结又纠结起来。想知道她好不好,暗月有没有追堵她。
门开了,没有一丝声响,一条黑色的影子飘了进来。
“飞儿!”
逐月蹭地跳了下来,扑向她,喉结一凉,一把长剑顶在他咽喉上,“功力只剩了五成?”剑锋一转,长剑收在腰间。
“我在等你!”逐月咽了几下干唾,喉间翻滚,“娘的坟是不是你干的?”
“啧啧啧,真是二十四孝,出得无忧谷先就背了江一柔那个贱人的骨灰回去。”
“贱人,你——”逐月挥手就上,却听见清脆一声,逐月的脸颊重重挨了一掌,
只一招,被飞花捉了双手,反手一带一搡,将他摔到在地上,五个指印清晰地印在白皙的脸上。
“骂我?”飞花眼神犀利冷酷,一双瞳仁渐渐凝聚成针,狠狠扎到他的脸上。“第二次,为了你那禽兽不如的爹娘!事不过三,下次我定废了你。”
“她也是你娘!”
“我是杂种,何来爹娘…….我来接你走,师兄!”飞花淡漠一笑,坐在了桌子边,摆弄起自己白皙细腻的手掌,左手手食指轻轻沿着右手掌心的纹路缓缓滑下,一脸惬意。“既往不咎,我原谅你一次。你娘的骨灰只有我知道,下次我可会将她挫骨扬灰。”
“你——”两眼一闭,逐月的胸膛不住起伏,毕竟是自己对不起她,自己负了她,有什么资格去责怪。“飞儿,你——自首吧!”
逐月站了起来,弹弹身上的灰,坚定地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凝视着。飞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笑纹自嘴角漾开,象是落花凋零在水面,层层涟漪洇开在逐月的心里。
飞花淡淡看着,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想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做人,不想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阴暗里,只是暗月答应了么?现实答应了么?
“师兄,说说看,然后呢?”轻轻拉下逐月的手,自顾自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颇感兴趣的样子。
“然后——”逐月委顿起来,象是经霜的茄子。“我去求表哥——”
“师兄怎么安置我呀?不是要娶林大小姐了么?她当妾?还是把我送给百里澈当妾?”
飞花语中带着调笑的味道,却并无一丝嫉妒。逐月愣在当场,眼底一片惘然,如何安置?怎么安置?哪里会有她的位置?
“我……我不能伤害她……她为了我吃了很多苦……她很单纯…….”声音一点点的低了下去。
哈——
飞花嘴角一撇,头扭向窗外。三言两语就要打发了她?婉儿吃了很多苦,不能伤害。这个男人说的多么堂皇,婉儿不能伤害 ,换言之,就只有牺牲她一个了?婉儿是单纯的千金小姐当然不能受半点委屈和伤害,她是杀人恶魔,没有哥哥兄弟护持,是以本无所谓。一双眼眸越来越深邃,渐渐坠入黑暗,堕入阿鼻深渊。
当初澈何尝不是,因为她是杀人重犯,不顾名节要了她的身子,偏偏还当作了施舍,即便是为了救她又如何?他也罢,他也罢,在骨子里沁出的都是对她的不屑和轻视吧。
咯咯咯咯……真是好笑,人生真是好笑!自己为什么心疼,为什么还一心要救他?
“所以师兄劝我自首去受了一剐,我若死了该是无上完满,师兄既不必心有内疚,又可以携娇妻爱子共度一生,真是可喜可贺!”飞花笑了起来。
“飞儿…….我知道你对我好……我要亲手除去暗月,那样你才能安全,你将娘的骨灰还给我,缘分已尽,我们好聚好散!你远走高飞越远越好——”眼泪缓缓流了下来,“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飞儿。我一定要报仇!”
“好聚好散?”飞花站了起来,伸手将逐月的一缕散落的头发抿在耳后,食指冰凉地滑过他的面颊,却不住颤抖。“好聚好散?你要跟我好聚好散?”
“飞儿…….”嗓音喑哑,口内恶苦。 “我怎么舍得……”逐月咽下一口干唾,手指冰凉,猛地将她裹紧在怀中,狠狠握住她的青丝,贪婪地闻了起来。“我怎么舍得你——可是我是男人,易家的男人一定要担当。你懂不懂?不杀了暗月我们永远活在胆战心惊里。”逐月的眼泪噼里啪啦地落在飞花的乌黑头发里,冰冰凉凉地没入发根,在头皮上簌簌颤抖,点点皆是心碎。
眼泪上涌,心痛如折,担当——他担当得起么?他们俩有什么罪要承担易家所有的痛?飞花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眼泪如珠滑落。“跟我走,哥!我求你跟我走,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过……你只要陪我到我死那天,不会很久,好不好?”飞花泪眼朦胧看着逐月,无限辛酸,双膝跪了下去,无力地抱住他的腿。“我从不求人,仅此一次!我害怕——求你陪着我!”
“飞儿!”逐月俯下身抱起她,擦擦眼泪,很快眼泪又流了出来,“自首吧,我去求大哥,也许…….一定的…….陛下会网开一面。”窒息的痛卷了心房,艰难地难以呼吸。
……
飞花扬脸看看逐月异常坚定的神色,良久……良久……终于明白,他——不会回头了。眼泪硬生生吞了下去,身子一挺,站得笔直,吞泪、挺身、变色,只一瞬间完成了。如水的眸子定定看着他,点了点头,一丝古怪的笑纹掠过唇畔眼角。
“借刀杀人,好计!”
“飞儿——”
“网开一面?我可没有当国舅的爹,当王爷的岳父,当天子的表哥……”飞花双手一摊,笑意更浓。
“是我对你不起。我不想家人伤心,他们为我付出太多了。”逐月呆呆注视着高烛突突燃起的火焰,只觉刺眼。“你若想拿回我的命去,师兄无话可说!”
“你娶谁跟我无关,不过你必须跟我走!”心里痒痒,恨不得一掌将他拍扁在墙上。
“我已经说过,我不走!”
“忘了你发的毒誓?”
“飞儿,你要敢伤害爹,我绝不放过你。”
“人人负我,吾宁成魔!”飞花颠起脚凑到逐月耳边,八个字冒着丝丝冷气吹进他的耳中。“除非你跟我走——”
“你——”
“我给你十天时间考虑,十日后我会大开杀戒。”
人影跃出窗外,双臂一展,一片轻云飘过树梢自西向东飞去,淡淡的影子冷漠飘逸却又倔强孤独,她已经察觉凌空追了过来,却并不回头看。凌空飞身后面紧紧跟随,两人一前一后消失了影子。
逐月自知最近功力损伤严重,不敢轻举妄动,看着飞花的影子掠过,心里空空荡荡,无依无着,心里默念的是她能平安逃开
凌空施展飘萍一叶紧紧咬住飞花不放,她却一直在十丈之外,轻松之极。转眼一前一后两条人影来到了相国寺塔顶,飞花蓦然收了功,素手站立塔上,却是一直背对着他,不肯回头,不敢泄露自己的表情。
“无忧剑,一向可好?”
“玉飞花!你这——贱人!”
“骂人要遭报应的,易凌空!命贱那是因为生我的人就不是人!”
稳稳坐了下来,信手一拿,拎起个袋子,扬手一撇,凌空下意识一接。“杏花酿味道不错。”
夜凉如水,月淡似霜,洒落两人身上,容颜沉寂如雪,各怀心思。远远传来梆梆的声音,原来已经三更天。
飞花拿起酒囊仰脖喝了一气,“酒里没毒,怕了?”
“你想做什么?”凌空站着未动,脸却阴冷得掐出水来。“我娘亲的墓是你毁的?”
飞花淡淡看着,“禽兽不如,还需要立坟刻碑?”
“拿剑!”凌空的碧玉剑指向她的咽喉。“我不杀不反抗之人。”
“还是回去问问你爹,当年有没有做过亏心事。”
酒囊一甩,长身而起,冷冽阴寒之气灌注全身,黑衣广袖被真气注满汩汩有声,“我要带师兄走,不想他死,就把他交给我!”
凌空的瞳眸冷冽,瞪视着不语,偏偏飞花漠然瞪了回去,眼底的凄清和阴冷在气势上更胜一筹。
“玩什么花样?”
“带走他,还你江一柔的骨骸,否则……”
“你敢?”齿间挤出两个字。
嗤——
一声讥笑,饱含着不屑。
“你弟弟的命是我救的,我有权处置,无忧剑看看脚下,恁地记性如此差?你说过什么?”
“玉飞花,放下武器,我保你不会遭罪。”
“十天,只有十天,他若不跟我走,我会血洗易王府!”
一道白烟闪过,人影遽然不见,只有洒落的杏花酿的醇香散落在琉璃瓦上,氤氲在空气中。
凌空持剑左右观看,心里骇然,难道是江湖失传近百年的五行遁术?咂摸着她刚才的话里有话,急忙飞身返回王府。
“跪下!”凌空一进书房,冷冷地回头看了一眼逐月。看着他脸上顶着五个指印,心里甚是不痛快。
“哥!”逐月情知瞒不住哥哥,急忙跪下。
“凌风,你还有什么没说的?你和她有什么纠缠?”凌空盯着逐月的脸,大声呵斥,眼角挂着一丝威严,却刻意回避了那个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