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惠皇后
作者:公子缎 | 分类:言情 | 字数:34.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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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一波又起
这几天秋老虎来势汹汹,人一动就出汗,有时候半天换一身都不带够的。
然而她抄经的手却从没停过。所有的经文都一应的用簪花小楷,有时抄的久了,停下来的手都会微微发抖,可是她总是会像没有知觉一般,一抄就是一整天。
“皇上怕是都忘了我了。”
她看了都快没有墨汁的砚台一眼,这还是才入宫的时候皇上赏的,那时候皇上说她书卷气浓,配这个正好。其实入宫这些年皇上赏了她不少东西,对她也不错,那时候他肯定生她的气,但禁她的足怕只是因为皇后病重心气不顺,如今皇后病好了,他成日去泰坤宫,肯定也要成日见逸恒,可怎么就想不起她来呢。
是忘记了,还是懒得记得。
不能再等了。
“落雪,你觉得那个小宝他喜欢些什么。”
落雪低头细想了想,道:“来宫里当差的,多数都是图钱;我瞧他虽胆子不大,但人挺机灵,只要不让他以身犯险什么的,给他银子他应该也愿意做。”
“那就给他银子,让他给我递封信。”
“他要是拿了银子不办事怎么办?”
落雪问。
“其实娘娘只是被禁足,咱们虽不能出去,但也不是外头的人进不来。”
晚棠提醒她。
“能进来的都是些送食盒的,还有……”
她想了想,对晚棠说:“你说的对,明儿个就一早跟门口的守卫说我病了,天天笑脸陪着银钱孝敬着,也该让他们帮咱们一回才是。”
宋太医只来了两次,一次是诊病,一次是送药;之后甘泉宫里再没闹出什么动静来,只有一天冷过一天的天气,还有大晚上打更的太监一遍又一遍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那天照旧是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的一天。
她写完最后一个字,瞧着一叠又一叠的故纸堆,对晚棠说:“拿走一半的经卷,放把火把这儿烧了吧。”
听得晚棠心头一跳。
“你要是害怕,就悄悄地带上落雪她们溜吧,天这么晚,又这么热,到时候要是被人发现了,就说是甘泉宫走水,你们迫不得已出来求援的。”
“奴婢不走。”
晚棠下定了决心,也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其实她们都很怕死,可是不是有句古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何况这日子,跟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甘泉宫走水了!甘泉宫走水了!”
宫里顿时热闹起来,这么热的天气却吵得人不安静,郁华被浓烟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迷迷糊糊地却听见人有人说瑾嫔娘娘在这儿,然后她就昏了过去。
待她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间干干净净的屋子,还是皇家特有的布置,她没死。
“这是哪儿?”
她问着站在一边低头缄默的宫女。
“您醒了,您这是在兰宫,皇上就在外头坐着呢。”
那宫女赶紧过来搭话。
“我宫里的人呢?”
“因发现的及,都没什么大碍。”
她听了,心也就放下了。
“奴婢去叫皇上。”
那宫女半是征求半是肯定的说道。
“去吧。”
好久不见,男子的面容却并没什么变化。他素来爱穿家常衣裳,然而腰间那九龙抢珠的玉佩昭示着他至高无上的身份;她预演过许多次与他再见的场景,于是她给了一个恰倒好处的凄婉的微笑,泪盈盈的说:“臣妾有罪。”
那是她从未给过的姿态,她半低着头,带着虔诚无比的恭敬,等待着必然的宽恕。
“你受惊了。”
“臣妾这半年来独居甘泉宫,日子虽冷清寂寞,却让臣妾明白了很多道理。那天的事是臣妾不好,臣妾知错。”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几个月想必你也过的辛苦,朕事后听说你这几个月与婢女同时,又日日抄经,可见你的悔改之心。”
沈焕语气诚恳。
“皇上都知道了?”
“你的婢女都与朕说了。”
她听了,欲起来行礼,却被沈焕制止:“你好好躺着就是。”
“听说皇后娘娘的身子已大好了。”
她问。
沈焕点点头。
“这可真是上天庇佑。”
“逸恒很是乖巧。”
“能被皇后娘娘教养,是他的福气。”
“瑾嫔。”
沈焕的语气突然郑重起来。
“朕想让皇后亲自教导三皇子。”
她本来握着沈焕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她的理智告诉她你要微笑,你要说这是逸恒的福气,你要得体的点头。可是如果孩子都没了那还要理智何用。
“皇上,臣妾已经没了玉簌,臣妾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
“朕保证你还会有孩子。”
他安慰她。他的声音是温柔的,可是他所说的话却是那样残忍;该如何是好。
“皇上,逸恒不该是臣妾邀宠的筹码;臣妾的每一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
沈焕的脸色有那么一点不好看。
“你累了,先好好歇着吧。”
他揭过了这话不提。
“皇上最近也没睡好吧。”
“朕,这几日都守着你。”
她微笑。
“臣妾何德何能。这是臣妾的罪过。”
“是朕自己愿意的。”
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她的孩子。她不忍也不敢戳穿他,于是她只是温和的微笑,说:“皇上对臣妾真是好。”
“你先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皇上。”
“什么事?”
“臣妾想见见逸恒。”
“行。”
他笃定的对她说。
隔天奶娘就抱了逸恒过来,孩子长大了,也长高了,可是却不认识她,她抱着他的时候他盯着她瞧了好久,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周围人的脸色都很尴尬。
“我这么久都不在他身边,他不认得我也是应当的。”
她说。
晚棠如今都被准许待在自己住的屋子里养伤,如今伺候她的宫女都是吴婉华拨过来的,因为知道伺候她的日子不会太长,也都不敢搭话。
还是逸恒的奶娘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小孩子都是这样,长大了也就好了。”
她瞧了那妇人一眼,面庞白净,一副怡人的面孔。她还是自己那时候亲自挑的。
“逸恒最近睡得好不好,可有吵着皇后娘娘?”
“三皇子睡得好,吃的也好,如今身子也强健,主子摸摸三皇子身上的肉就知道了。”
“是比之前要结实。”
她一直低头瞧着孩子,连与人说话也不抬头,声音又低又温柔,充斥着拳拳的爱意。
大约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奶娘小声地提醒她:“主子,奴婢该带三皇子回去了。”
她怔住。
“奴婢知道主子舍不得,可是这是皇上的命令,还请主子三思啊。”
“你抱他走吧。”
孩子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长得白净,穿的也漂亮;奶娘硬着头皮把孩子从她手上抱走,看她一副呆呆的样子,心里颇是不落忍。
一行人走后有宫女端了汤上来,说是皇上特地吩咐御膳房特地做了给她压惊的,她说了句放那吧,就翻身睡下了。屋子里燃着的灯一跳一跳地撩人眼睛,她又让宫女把灯全吹了,翻来覆去的到天明。
翌日一早吴婉华就来瞧她。
“郁姐姐安。”
“坐吧,别站着了。”
她说。
吴婉华如今并不像以前那么得宠,不过打风口浪尖退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她出身低,若在专房专宠难免惹人妒恨,如今别居一宫,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好。
“甘泉宫要重新修葺,姐姐还要在这多住些日子;还请姐姐不要嫌弃这里简陋才好。”
“不会。我素来不挑剔的。”
吴婉华抿嘴笑笑。
“其实兰宫缺一个主位,姐姐主这里也相当。我瞧着姐姐脸色不是很好,是宫女伺候的不尽心吗?”
“你宫里的宫女都□□的很好。”
“那姐姐这是?”
两个人四目相对,她看着郁华笑,郁华却不笑。
“我择床。”
“是了,姐姐是富贵乡里养出来的,不比我皮糙肉厚,睡哪儿都一样。”
在宫里带的时间久了,很多人就习惯说话带刺,她瞧着一副风流态度的吴婉华,想起来她刚做仕女的时候怯怯的样子,不知怎么的竟有点走神。
“姐姐。”
吴婉华看她良久不说话,就小声喊了她一句。
“姐姐想什么呢?”
“没什么。”
吴婉华脸上写满了不信这两个字。
郁华却没理会她,只是勾勾嘴角一笑。
吴婉华便也没有再说话。
吴氏走后她又在床上躺了会,就让宫女伺候她起来。花房送过来的百合沾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她将花枝折断,对身边的宫女说:“让花房以后送些盆栽来。”
宫女低头小声答了句是,却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她又问身边的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话,奴婢叫云淡。”
之后又陷入了长时间的静默。
吴婉华回了房,托着腮翻书看,边翻边跟甘草说:“听说皇上要把三皇子交给皇后抚养,瑾嫔她肯定很伤心。”
“奴婢瞧着瑾嫔是个贤德的,怕也不会说什么。”
“哪会有为娘的原意把自己的孩子拱手让人。”
她颇有感触,边说着边又翻了一页。
其实吴婉华本来不识字,最得宠的时候沈焕颇喜欢找她说话,那时候又赶上荣昭仪怀着孕,每次沈焕瞧完荣昭仪就直接宿在她的房里。她也算有心计手段,平日里就缠着沈焕教她识字,因她学得快,沈焕也乐意教;如今不敢说精通诗词歌赋,但看看志怪演绎什么的倒也足够。
想起那段日子,那真的是自己一生中最值得回味值得评说的时光了。她不过一个小小宫女,何德何能,竟能拥有许多世家女子都不曾拥有的专房专宠。即使如今风光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