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来到一个车间，只见车间里有五条从头到尾的条形木台，两边坐满了正在飞针走线的妇女。

王衍爵说：“这是缝制车间，这样的车间，一共有五个，她们实行的是计件制，多劳多得。”

舜华对万历帝说：“她们一人做活，可以养活三到五口人，对孩子多，生活有困难的女工，厂里会有补贴，只要努力工作，养活自己和家人，是没有问题的。”

面对这样的老弱女孺，那些上弹章，要求关闭被服厂的人，默默地退到人群后面，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生怕万历帝把他们拎出来，当众敲打一番。

这里都是女工，众官员只在车间外面转了一圈，就来到被服厂的样品间，这时展示的，全是被服厂生产的产品。

有半成品的鸳鸯战祆，因为成品后的军服，鸳鸯战袄里，还有一层用棉花锤打而成的里甲，称为棉甲，有一定的防护能力，是普通士兵穿的服装。

有大小不同的被套，这种被套，跟时下人们用的被套不一样，时下人们用的被套，被里和被面是分开的，清洗的时候，经拆开来。

被服厂的被套，是把被里和被面缝在一起的，开口处用纽扣接起来，拆洗起来十分方便。

有千层底布鞋，王衍爵拿起一双鞋，解说道：“被服厂的鞋子，跟市面上的鞋子不同，各位请看，它分左右脚的，穿起来，更加舒适。

这种鞋子，在下准备在北京市场上销售，起名叫‘内连升’。

为感谢各位大人今日光临，被服厂将每人赠送一双‘内连升’鞋，各位大上请上前，这里有不同的脚印，把你的贵脚，踩到脚印上，我们的工作人员，会比着脚的大小，赠送合适的鞋子。

开始吧。”

万历帝好奇地问：“袁先生，朕有没有啊？”

舜华忙躬身说道：“岂敢忘了陛下，这边，这排脚印，是专为陛下准备的，请陛下试一试，穿哪种尺寸合适？”

万历帝踩到左第一个脚印，太小，脚趾头还搭在外面，又在右边选了一个脚印踩上去，太大，试了几次，终于选到一个合适的尺寸。

王衍爵从工人手里接过一双布鞋，双手捧给王安，对万历帝说：“陛下，这双鞋子是您的。”

万历帝点点头，恨不得立即穿上才好，忍了好久，才没有在大臣面前失礼。

自王首辅以下，众官员听说有赠品，立即排队试鞋，整个样品间，即刻成了大型鞋店，众人上前选准尺寸，从工人手里接过白底黑面的鞋子，这才看清楚，广场上那老妇人，扎的鞋底，原来用处在这里！

御史和六科的言官们，其实是比较清贫的，现场有人的鞋子，破得都快露脚尖了，拿到鞋子，跟万历帝一样的心思，恨不得立即穿上，把脚上的破鞋子换下来扔掉。

许久未出场的沈一贯，出言问道：“王公子，这鞋子，准备卖多少钱一双？”

许多人竖起耳朵，想听听结果。

“这是棉布底面的，要五十文一双，还有一种麻底麻面的，只要十文一双，以后准备推出棉底缎面的，要两百文一双。”

“这么便宜？”沈一贯不信，“怎么做得出来？”

他们脚上的缎面鞋子，没有二两银子，买不下来。

有官员上责问：“被服厂卖得这么便宜，不是要挤垮市面上的其他商家？”

王衍爵冷笑一声：“免得有人弹劾本公子与民争利嘛。”

众皆闭嘴，人家卖贵了，你弹劾人与民争利，人家卖便宜了，你又担心人家挤垮其它商家，你还让不让人走路了？

舜华低声对万历帝说：“这些鞋子，都是用裁剪剩下来的布头做的，让无法入厂的老妇人、小女孩们挣几枚手工钱，比扔了好。”

万历帝点点头：“袁先生巧心思，废物利用也做得这般精致。”

被服厂另一样产品，是一些大小不同的双背包，这就是来自舜华的恶趣味了，她还怀念着前世的登山包呢。

万历帝拿着登山包，左看右看，又让陈矩背在身上试用，工人上前，帮着调节背带的长度，使他背起来更省心。

众官员看得眼热，有人悄悄议论：“这包，得送咱们一个吧，刚好把这鞋子放里面。”

另一人说：“怎么可能，你看这里，一共也没多少个，有阁臣和部堂们在呢，哪里轮得到咱们？”

那语气，比喝了一缸醋还酸。

果然，双肩包，只赠送万历帝和六部堂官，京兆府孙府尹，也得了一个，他是三品高官，部堂们下来，就是他了。

只是，即使得了赠品，孙府尹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他闷闷不乐地说：“陛下，城门外的几千难民，如何处置？”

万历帝的兴致被打断，很生气，他不客气地说：“你是府尹还是朕是府尹？”

孙玮立即说：“臣无能，请陛下另择能人，臣请致仕，告老还乡。”

这就是大明文人的风骨，一不开心，管你是皇帝老子，也要当众撂挑子。

礼部尚书朱赓，与孙玮关系很好，见他就要得罪陛下，忙上前替他解围道：“孙府尹稍安勿躁，有陛下和诸位阁老，各位部堂大人在，大家一起想办法么。

陛下方才，不是让赵部堂拿出赈灾的法子来么？难首赵部堂不管你京畿之地？”

赵世卿的脸，黑得像锅底，陛下的钱，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有人惦记上了。

舜华看万历帝扫了兴，便提议道：“陛下，参观了半天，想来诸位大人也渴了饿了，工厂准备了一餐便饭，请大家用了午饭再回吧。”

万历帝点点头：“也好，朕也饿了。”

参观团来到员工食堂，只见宽大的食堂里，摆满了长条形的桌椅，望上去十分震撼。

“这里能容纳上千人同时进餐，”王衍爵说道，众人咂舌，想象不出千人同时进餐，是个什么场景。

众人见餐厅的一边，是一排长长的木头台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食物的上方，有吊牌上写着食物的品种：茶水、面食、米饭、汤类、炒菜、炖菜、凉菜……

一位嗓音洪亮的青壮厨师，大声对众人说：“各位大人，这是自助餐，这台上面的食物，任各位大人自由取用，吃饱为好，不宜浪费。”

众人傻眼了，他们在家里，都是有下人伺候的，到了这里，倒要自己动手装食物，真是有辱斯文。

要不是肚子饿了，那些食物又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真想转身离开。

厨师在前面示范，王锡爵第一个拿起盘子，跟在他身后，学他的样子，用夹子在食物里挑挑拣拣，笑呵呵地选自己喜欢吃的食物。

陈矩合起一个盘子，问万历帝：“陛下，您喜欢吃吧样？奴才为您准备。”

万历帝来了兴趣，接过他手里的盘子说：“不用，朕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