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鸿亮吃过年夜饭，就去须弥寺等着烧新年的头炷香。

他觉得，今年走了大运，要去给菩萨烧炷香，让菩萨保佑他明年继续财源滚滚。

为此，他特意买了足有小儿手臂粗细的大香，带着儿子秉万，黄昏时分就上了山。

须弥寺的头香，据说灵得很，连瑞昌县城的有钱人家，都来抢头香，香油钱炒得越来越高。

袁鸿亮父子上山一看，香客都排到大殿外面了，个个擎着三只大香，跟丐帮聚会似的。

别说头炷香，连前十炷香都没有了，又不好埋怨菩萨。只好趁着吉时，在各处烧了香，磕了不少头，也算了愿，暗暗发誓明年再去得更早一点。

袁鸿亮在烧香的人群中，听人议论：今年的头香，都炒到三百多两银子了。

他不禁暗暗咂舌，谁那么有钱啊？

大明立国两百年，贫富差距早就大得不能再大，贫穷限制了穷人的想象。

他们根本想象不到富人是怎么生活的，最多只能想到，富人喝豆浆时，喝一碗，倒一碗。

所以袁鸿亮不敢相信，会有人花三百两银子去烧一炷头香。

别说，还真有！这个人，就是客居在须弥寺的王衍爵。

须弥寺敲响新年第一声钟声后，山下远远近近的的村子，此起彼伏地响起震天的爆竹声，大明万历二十一年的新年到了。

头柱香的待遇果然不同，觉园大师亲自主持，念《金刚般若波罗密多经》，这是一个禅宗寺院。

在悠扬的梵喝中，王衍爵在佛前虔诚地跪拜，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原今年能打探到阿爹的消息。

烧完香，王衍爵带着小厮登上禅寺的后山，望着山下村子里炸裂的烟火，对小厮王阿福说：“阿福，你猜秉哲他们在做什么？”

王阿福：……

公子为啥关注一个十三岁的小屁孩？是想问袁小姐在做什么吧？

此时，袁家村，舜华在给守岁的兄弟们讲故事，她讲的是《葫芦娃》！

“在一座大山里，有一位老阿公，他种了一棵葫芦……变成了七个孙子，人们叫他们葫芦兄弟……

大娃力大如牛，二娃有千里眼顺风耳，三娃有金刚不坏之身，四娃会用火，五娃会用水，六娃会隐身术，七娃有个宝葫芦，可以收妖，收水火。”

“啊？七娃最厉害，有个宝葫芦！”秉望羡慕地说，“要是我也有一个宝葫芦就好啦……”

连秉哲也听得兴起，呵叱秉望道：“别插嘴，听阿姐讲！”

于是五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舜华（小菁华已经撑不住睡着了），一下子睡意全无。

《葫芦娃》十三集讲完，终于传来须弥寺厚重的钟声。

村子里断断续续响起了鞭炮声，舜华已经累得再不想说话了——守岁真不是件轻松的活计。

秉哲领着秉辰和秉望，去大门外放鞭炮，家家烟火，声震云霄。

就是神仙在天上见了，也要叹一声“好一片人间乐土”！

舜华硬撑着起身，到前院的井里，提起来一桶银水倒进水缸里，身心疲惫，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秉哲兄弟下午睡了两个时辰，这时还有精力，回到房间还在讨论葫芦娃的故事。

秉辰习惯性地拿来纸笔，要用思维导图把大纲整理出来，两兄弟趴在床上，相互印证，边回忆边把故事大概列了出来……妥妥的两枚学霸。

袁族长家也在守岁，袁鸿泰把今年的田租、牲畜、鱼塘、蚕丝、卡板作坊、装卸队的收入，一一向袁族长做了汇报。

虽然作坊和装卸队时日尚短，装卸队还不到一个月，这两项的收入加起来，就顶得上五百亩水田收上来的田租了。

“华姐儿说得不错，果然是无工不富。”袁鸿泰感慨道，“明年，这两项的收入定会超过其他几项，成为咱们家的主要收入。”

“爹，还是你老人家眼光高，当初劝儿子，把卡板生意的利润让点给华姐儿，果然，华姐儿一做吊架，就想到咱们了。”

袁鸿泰这话，其实是说给身边的钱氏听的，省得她再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往外分，就呱呱呱地嘀咕半天。

钱氏哪里不明白？也对袁族长说：“阿爹，既是华姐儿有眼光，那她叫咱们种的茉莉花苗，还管不管？阿泰整天在作坊里忙，那地里的草，长得比苗还高了。”

袁族长果断地说：“怎么不管？阿泰忙，就交给你管吧，你找几个佃户，把草除了，上点肥，培点土。

那茉莉花卖的钱，也不交到公中了，给你和棋姐儿作做零用钱。”

钱氏一听，高兴得连连应是。

本来昏昏欲睡的棋姐儿，闻言也清醒过来，兴奋地说：“明天我就去找舜华，向她讨教记账的法子。”

袁族长一高兴，破天荒地给小儿子夫妇发了十两的压岁钱，给棋姐儿、秉生史妹的，则是一两的压岁钱。

普通人家的压岁钱，只有几枚铜板，棋姐儿姐弟的压岁钱，有上千枚铜板，这是什么差距？

第二天，秉生来找秉哲兄弟玩：“我昨晚上得了压岁钱，咱们今天看大戏去？”

秉辰说：“镇上人挤人，昨夜守岁，我阿姐讲了个奇妙的故事，你想不想听？”

秉生不服：“比看大戏好玩？”

“肯定啦，我先给你讲一集，你要是觉得不好听，咱们就去看大戏。”

“在一座大山里，有一位老阿公，他种了一棵葫芦……变成了七个孙子，人们叫他们葫芦兄弟……”

结果，秉哲、秉辰带着两个小的，在广场上讲故事，吸引了一堆半大孩子围在他们身边，个个听得眼睛发光。

两兄弟晚上回到家，嗓音都沙哑了。

第二天，秉生早早地来找秉哲兄弟，悄悄地递给秉辰一颗鸡蛋。

秉辰不接，疑惑地问：“干嘛？”

“我早上省下来的，给你，吃了好给我讲故事。”

秉辰哭笑不得，推开他的手：“咱们今天看大戏去吧。”

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