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阿公忙应道：“这是自然，绝不让阿婆和观里吃亏，也不会让朝廷吃亏。”

这年头，朝廷办的慈幼局也在买卖人口，不过打着“领养”的旗号。

谈妥了一个男孩三两银子，一个女孩子二两银子的价格后，婆子就把孩子们召集起来。

孩子们为了能被选上，一个个打起精神，尽力往前挤，虽然碍于婆子的威势不敢开口，一双双眼睛里却满怀着渴望，仿佛在说“选我，选我！”

周阿公本来只想选三个丫头，四个小厮，先给小姐公子们每人调教一个近身伺候的人，其余的等需要的时候再买不迟。

王阿福却低声劝道：“现在难民多，孤儿也多，朝廷顾不过来，大管家不如趁现在多挑几个好的。”

两个帮闲也帮着挑捡，选七到十岁的男女孩子，眼神明亮，声音清脆，反应灵敏的，一下子给挑选十五个。

被选上来的孩子，个个满怀期待。

“太多了，”周阿公说，“撤掉五人，只选十人吧。”

孩子们一听，个个眼泪汪汪的，生怕自己被刷下来，纷纷涌上来自我推荐。

男孩子说：“选我吧，我能干力气活。”

女孩子说：“选我吧，我吃得少，我也能干活。”

围着周阿公不肯撒手。

住持也走上来劝道：“善人，这些都是好人家的孩子，善人多领养一个孩子，我这里也能多收救一名孤儿，我这观里能力有限，实在收不了更多的孩子了。”

周阿公想了想：反正大小姐的生意也需要人帮手，便咬牙把十五个孩子全买了下来。

正要交费，就见一个被选中的十来岁的男孩，扑通跪在他脚下，边磕头边央求道：“老爷行行好，把我妹子一起要走吧。”

“你快起来，”茶摊帮闲上前去拉他，“老爷选中你是你好命，你要不识好歹带上你妹子，等下连你也不能带了。”

“求求老爷！求求老爷！”男孩不为所动，只是不停地磕头求情，“求求老爷，我妹子还干不了活，我帮她干，我一人干两个人的活，只求带上她。”

见周阿公心软了，又说：“我妹子不吃主家的饭，我分给他吃，只求老爷让我带上她，我只有这个妹妹了。”

周阿公一家人，要不是被袁秀才收留，也会沦落到骨肉分离的下场，见这个男孩子又是十五人中最大的，人也机灵，不舍得放弃，便问道：“你妹子在哪里？”

男孩子抹了一把眼泪，从住持道长手中牵过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有人把他们分开了。

周阿公叹口气：“唉，带上吧。”

五月底，秉哲两兄弟休沐回家的时候，秉望、润娘、秉良、茵华，照例跑出来迎接二位兄长，身后跟着各自的丫环小厮，呼啦啦一群人。

连菁华也带着自己的玩伴妞妞，在大门口奶声奶气地喊：“大哥、易哥（二哥）。”

秉哲二人正在奇怪，周阿公就领着四个，穿得整整齐齐的小子出来了，兄弟二人忙给周阿公行礼。

舜华说：“这是周阿公为你们挑选的小厮，每人两个，秉望和秉良还小，每人一个。”

书院同学身边有带着小厮的，秉哲见过，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有小厮随身伺候，一时有点不适应。

“书院里一切都需自己动手，不许让人伺候。”他说，“阿姐，我用不上嘛。”

“你们会做什么？”秉辰问四人道。

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周阿公忙上前说：“这是才领回来的小子，老朽已教过他们规矩。

现在年纪还小，正要放在两位公子身边调教，以后外出游学、考试、乃至做官，都需有人在身边照顾你们。

洗衣煮茶，传话跑腿的事情，以后都交给他们去做，公子们的安全，也要他们负责。”

秉哲没话说了，刘师兄去南昌考试，临时把周大宝抓来做了书童，什么都不会，还要刘师兄慢慢教导。

阿姐的一片心意，他不好拒绝。

“你们谁大？”秉哲问四人道，“大的两个跟我，小的两个跟二弟吧。”

秉辰没有意见，舜华本来想给两人，各配一大一小两个小子，见秉哲拿了主意，就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阿哥，”秉望凑上来说，“快给他们取个名字，取了名字，他们就跟着你了，我的小子是这个，叫阿洛，他是洛阳的人。”

他又得意地指着另一个小子说，“那个是秉良的，叫阿泗，他家在泗水边上，我取的名字，阿姐都说好的。”

秉哲摸摸他的头，赞许地说：“很好，让他们记得老家是哪里的。”

“二哥二哥，”茵华有点怕她大哥，最喜欢温和的二哥，“我的丫环叫立秋，好不好听？”

“好，”秉辰也懂事了，怎么会当众赞一个丫环的名字，又不忍拂了大妹的意，只道好。

秉望献宝似地插话道：“润娘姐姐的丫环叫夏至，也很好听。”

众人见他那狗腿的样子，都笑了，把九岁的润娘，闹了个大红脸。

连舜华也在想，这小子将来定是十分会哄女孩子。

周阿公领着一个十岁，一个九岁的的小子过来，对秉哲说：“请大公子赐名。”

“你就叫阿忠，”秉哲指着高点的那个说，又指着矮点的那个，“你叫阿孝。”

“谢公子赐名！”两人跪下行礼。

秉辰也给自己的两个小厮起名叫“阿仁”、“阿义”。

秉哲牵起菁华的小手：“菁华的丫环叫啥名字呀？”

“妞妞！”菁华指着秉哲兄弟，对身边的妞妞说：“我大哥、二哥。”

妞妞转头寻找她哥哥，指着舜华身后的一个小厮，骄傲地说：“我也有哥哥。”

十二岁的小厮许栓子和于兴，还有十三岁的立春和十岁的清明，跟在舜华身边办事。

兄弟们的房间早做了修改，加了隔扇，小厮们睡在外间，与小主人同吃同住，培养了非一般的感情。

雷和尚的女儿囡囡，跟秉良和茵华最要好，见兄妹二人都有了小厮丫环，便吵着闹着，她也要。

秉良跟着雷大刀习武，与囡囡一起站桩、压腿、练拳，最见不得她哭。

见她吵着要丫环，秉良只有一个小厮，便跟她商量道：“我把阿泗送给你吧？”

“不，我要丫环，茵华那样的，阿泗是个男伢子，我不要！”

秉良没办法了，茵华说：“我把立秋分一半给你。”

囡囡把自己练武用的木头刀拿出来：“好！”

吓得立秋“妈呀”一声，赶紧跑了。

雷和尚的妻子雷扬氏忙哄劝道：“二小姐分你一半，是让立秋陪你玩，不是让你把人家分成两半！”

家里的男孩子，不管公子小厮，都跟着雷大刀练拳，不求练成武林高手，舜华只求他们身手矫健些，跑路也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