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王安和官兵们的注意力，都被那些财物吸引的时候，王衍爵和舜华来到了汪海的身边。

汪海长得高大健壮，一脸络腮胡子，看不出是三十岁还是四十岁，黑红的脸膛，见二人近前来，他一双眼睛鹰隼般地盯过来。

舜华和王衍爵，走到离他五六尺远的地方停下来，小七和雷和尚紧紧跟在他们身后，手握武器，死死盯着汪海，生怕他暴起伤人。

王衍爵盯着他的眼睛，与他直视。

等汪海终于低下了头，王衍爵才说：“我知道，这山上另外的地方，一定还埋着你的财物。

看见那些锦衣卫了吗？他们搜查起财物来，专业得很，我只要一声令下，你有多少财货都保不住。”

汪海不出声，知道他既然这样说，必定有下文。

王衍爵继续说：“本人与汪直的后人，有一些交情，不忍心看着你们，丧命在官兵们的刀下，这才出手救你们。”

王海说：“大人要汪某怎么做？”

果然是一个聪明绝顶的海盗头子，闻弦音而知雅意。

王衍爵点点头：“咱们大明人，在南海上，受佛朗机人的欺负，商船屡屡被抢劫，不知有多少财物被他们抢去。

也不知有多少商船，在他们的追逐下，翻沉到大海里。

他们也欺负你们，你们不是被赶离老巢，财货也被抢了吧？死了不少人吧？

所以，他们就是一群强盗，对付强盗，就要比他们更强盗，打得他们不敢在大明的南海上撒野。

打得他们，见到咱大明的旗帜，要么望风而逃，要么，乖乖地交易，做正常的生意。”

汪海听明白了，这位大人，是要让他做他的打手啊。

他苦笑：“大人，那些佛朗机人的商船，全是武装商船，都带着红夷大炮。

最少都有十二门，大的商船，十八门，二十四门的都有，其他小型佛朗机炮还不算在内。

大人您的那艘船上，只有一门红夷大炮，只能打打我们这些没有炮的小船，真遇到佛朗机人的商船，也只有挨打的份。”

王衍爵说：“你说的对，但是，咱们大明水师，除了红夷大炮，还有其他武器。

今日打败你等的，也不是红夷大炮，而是咱们大明水师自己的武器。

所以，如果你肯与本人合作，我不但会支持你们红夷大炮、佛朗机炮，还会给予你们其他武器，让你们，拥有跟佛朗机人战斗的实力。”

王海的眼睛亮了：“大人，您真跟汪直的后人有联系？”

王衍爵点点头：“这海上除了你，还有多少汪直一系的人？”

汪海说：“回大人，草民知道的，就有五六拨，有时候遇到大鱼（船多的商队），咱们也联合行动。”

“很好，你愿意与本人合作吗？”

“愿意，小人愿意！只要大人不让官府来剿灭咱们，小人愿意与大人合作。”

王衍爵侧身，招手让小七过来：“这位小七，是我的助理，具体怎么合作，你有什么要求，跟他详谈。”

说罢，转身离开。

两人走出山洞，见财物还没有清点完，官兵们，除了站岗放哨的，全都围上去看热闹。

他们当一辈子兵，也没有看过这么多的缴获，按照战场上的规矩，他们这次出海，挣的钱够花两辈子了。

连王安都被吸引，带着护卫，往那边去看热闹。

舜华问：“你怎么处置那些财物？”

“丫头，你有啥意见？”

“那些大陆运出来的，丝绸、茶叶、药材、瓷器等等，就不必往回运了，留给汪海继续交易。

那些交易回来的香料、珠宝、银子，肯定要运回去。

对了，你们准备给皇帝他老人家多少股份？”

“这个，得看王公公的，皇帝既然不放心我，派他出来，就由他说了算。”

被抢劫的五船财物，加上从海盗们的山洞里抬出来的财物，清点了整整两天。

光是白银，就有八万多两，黄金一万多两，其它宝石珍珠，装了两箱，无法计数。

各种绸缎，两千多匹，茶叶三千多斤，各种药材，两千多斤，犀角八十六只，象牙一百三十六多根，胡椒等香料两千多斤。

经过协商，王安当场拿出一万两银子，和珠宝香料等财物，奖励给了船上的官兵。

余下的现银和黄金，都被他收缴起来，贡献给皇帝了。

剩余的货品，则全部交给王衍爵处理，也是他这一趟出海的报酬。当然，其中还有王安的一份，要等到把货卖掉，换成银票，再给他。

对于汪海的处置，王衍爵对王安和李九标说：“这些人也是大明的人，他们不上岸劫掠，就不算倭寇。

而且，有这些人在海上，佛朗机人才不敢侵略大明的沿海。

佛朗机海盗比倭寇更加凶狠，他们的武器也比倭寇先进，真要上岸抢劫，大明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留着这些人在海上，让他们与佛朗机人狗咬狗，咱们大明的沿海，还能得到一些安宁。”

李九标和他的手下，从这一场海战中，得到了丰厚的报酬，他觉得两位王大人，待手下都不薄，他愿意听王衍爵的建议。

他痛快地说：“大人说得是，有这些人在海上，做咱们的炮灰，咱们水师也少出几趟海。”

就这样，王海这一支海盗，算是保下来了。

王衍爵和舜华，终于在南海上播下一颗火种。

至于那些商人，哪里还有货？那些货物，是水师官兵从海盗手上抢下来的，跟他们没有关系。

他们得官兵搭救，能保下一条命，能回家见到家人，已经是烧高香了。

王安做主，每人给银一百两， 由汪海派人送回大陆。

王安还贴心地，给了他们每人一张缴税证明。说明：下次他们再来大陈岛交易，就用这张证明抵税，扣完为止。

王衍爵把商船上的生活物资，和大陆来的丝绸、茶叶、药材、瓷器等等，通通留给了汪海，让他跟南边来的海商交易。

舜华见岛上生活实在艰苦，还给他留了两百斤黄豆。

把那些南洋来的货品，用两艘海船装了，跟在水师福船的后面，继续往南航行。

汪海为了表示诚意，把自己六岁的儿子，送到了王衍爵身边：“大人，汪家人说话算数，一个唾沫一个钉，这孩子，你带着。

汪某要是对不起大人，这孩子，随您处置。”

王衍爵没带过小孩，只好把他交给舜华。

孩子的母亲，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流着泪对孩子说：“儿子，还记得阿娘给你讲过，咱们的老家，在很远很远的陆地上？

就让这位大人，带你回老家。

老家可好啦，有好多好吃的，不用天天吃鱼。

老家没有人追咱们，没有海上的风浪，老家很安全。

你随这位大人去吧，爹娘过年就来看你……”

舜华看不下去了，转身走出山洞。

不一会儿，王衍爵牵着那孩子的手，来到他身边，对那孩子说：“叫姑姑！”

那孩子虎头虎脑，皮肤晒得黝黑，一双眼睛透亮，她抬头望着舜华，怯生生地叫道：“姑姑！”

让人家骨肉分离，舜华心下很不忍。

但她知道，在彼此还没有建立起真正的信任前，这孩子，是他们和汪海合作的一个保证。

他们留了那么多的财货在这里，汪海必须有所表示，这个孩子，就是他的诚意。

舜华蹲下来，牵着他的小手，平视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我们家有好多哥哥姐姐，还有弟弟妹妹，你去姑姑家，有很多小朋友陪你玩，好不好？”

小男孩的眼睛里含着眼泪，抽噎着点点头：“我听阿娘的话，我要懂事！”

“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