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边有十几座棚屋，已经被点着了五六座，现场浓烟滚滚，喊杀声一片。

汪海安排有大员的负责人叫汪洋，是他的一个远房族弟，一直在马尼拉的外海上讨生活。

去年十月，他的队伍被两艘葡萄牙的武装商船打败，他只好带着残兵败将投奔汪海，被汪海安排到大员岛上，建立基地。

此时，他们刚收割完第二茬水稻，这些土族就下山来哄抢粮食。

这次下来的，是一个叫布农的部族，们们的首领叫布农熊，据说是他取名时，他的父亲出门打猎，猎到一头熊，就用熊来给他命名了。

布农人把他们赶离棚屋后，就开始抢他们的粮食、抢他们的牛羊、抢盐巴、抢铁锅，抢一切生活物资。

然后，一把火烧掉他们的棚屋，毁掉他们辛苦建立起来的基地。

布农熊仗着人多，把基地的人往河边上驱赶，想把这些人都赶下河淹死。

汪洋带着百十个青壮，把其他人护在身后，背靠河水，拼死抵抗，他们没有退路，退到河里，也是被淹死。

汪洋的队伍，只有两把接上哨棒的砍柴刀，那还是汪海送给他的，而汪海，也只有十把。

汪洋和另一位高大的青壮，双手持刀，左拼右砍，刀锋所向，非死即伤，被他二人砍倒几人后，其他人都不敢再上前。

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运，双方都没有趁手的武器，手里拿的，都是平日用的农具。

要是舜华在这里，她会发现，这些人的打斗，跟袁家村人抢水时的打斗，是一样的级别。

布农熊有一把弩弓，他见战斗胶着，知道只有解决掉勇猛的汪洋，对面的人才会溃散。

他躲在一把用野藤编织的盾牌身后，拉满弓，对着汪洋就射了一箭。

羽箭咻地飞过去，扎到汪洋的大腿上，汪洋一下子倒在地上。

布农熊兴奋地大喊：“冲过去，杀死他！”

汪洋身边的一位青壮，捡起他的砍刀，一边挥舞喊他：“老大，快撤！”

汪洋绝望地大叫道：“往哪里撤？后退一步就淹死，跟他们拼了！死了拼个够本！”

布农熊正要带头冲锋，就见河面上驶来两艘大船，船上人人都拿着武器，随时要登陆作战。

他吓了一跳，立即喊道：“快撤！快撤！”

他不知道来人是不是对面的援军，总之对他来说，是敌非友。

战场上人声嘈杂，只有少数人听到他的喊声，跟着他向山上撤退。

被挤到河岸边的基地人员，见到河上的大艘，绝望地想到：这下，连淹死的权利都没有啦，肯定被人抓去做奴隶，活得猪狗不如，生不如死。

却见船上下来的人，稍一整队，就向对面的敌人冲了过去。

刚开始，对面的敌人还想仗着人多，把这些上岸的人消灭，于是呼拉拉地地围了上去。

谁知，就像海浪撞上了礁石，立即被撞得粉碎，冲在前面的人，被官兵们的长枪，刺了个对穿。

离得近的，不是被锋利的大刀砍伤，就是被装了长柄的砍柴刀砍掉手脚，倒在地上哀嚎。

汪洋这边的压力骤减，他这才看清了从另一艘大船上跑下来的汪洋。

他立即信心倍增，向众人喊道：“咱们的援军来了，杀回去，夺回咱们的粮食和牲畜！”

待李九标的人马一上岸，布农人立即向山上逃去，有的人还不忘带上刚抢来的物品。

“抓住他们！”王衍爵下令道，“只有收服他们，咱们才能在此地站住脚。”

“抓活的！”熊明臣立即下令，“多抓俘虏！”

基地的人员也反冲回来，冲上去企图抢回自己的粮食和牲畜。

那些来不及撤退的，或者不舍得丢下战利品的，纷纷被按倒，用绳子五花大绑起来。

战斗结束，基地里一片狼藉，双方的伤员，倒在地上呻吟不止。

王衍爵下令，双方的伤员，都要救治，连战死的敌人，也要收集起来，摆放在一起。

李九标不满地说：“大人怎么还要如此善待他们？这些人杀了咱们的人，抢咱们的东西，跟咱们上次打杀的倭人有何区别？”

王衍爵一边在战场上查看，一边对他说：“这些人不一样，他们跟福建、广东人一样，是古百越人的后代，咱们先要谋求，与他们和平相处。

况且，他们还有其他用处。”

汪洋腿上有伤，被人用藤蔓编成的担架担着，来见王衍爵。

“大人，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基地。”汪洋面色惨白，从担架上侧起身子，羞愧地说。

“不怪你，”王衍爵安抚他道，“基地初创，条件艰苦，接下来，咱们要加强这里的武装力量。”

他吩咐小七：“你去把曹栓宝叫过来，本官有事吩咐他。”

曹栓宝到上海仓库，学会灌装猛火油后，就跟随船队南下，做为南洋公司的代表，协助汪洋开发大员岛。

临行前，舜华对他说：“吾看重你曹栓宝，重情重义，跟你阿爹不一样，所以，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南洋公司要开发大员岛，缺一个监督人，如果你愿意，这个机会就给你。

好好干，不出十年，你就能成为又一个雷五，甚至比他更好。

但是，初期会很艰苦，可能还有生命危险，你要考虑清楚。”

曹栓宝当即说道：“曹栓宝已经是死人，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这活计，曹某接了。”

他答应后，舜华才让他跟着于兴他们，学习制作燃烧弹，希望在基地派上用场。

他来到王衍爵面前，拱手行礼：“大人，有何吩咐？”

王衍爵指着担架上的汪洋：“这位，是大员基地的汪头领，你以后，听他指挥，协助他管理好大员基地。”

又对汪洋介绍曹栓宝：“这位曹先生，是南洋公司在大员的联络员，基地这边，需要南洋公司支援的，都通过曹先生与沟通。”

二人领命，汪海也奉命，去协助他们处理战后事宜，安置伤员，清点损失，打扫战场。

“王大人，这些人怎么处置？”熊明臣指着河边绑着的俘虏、呻吟着的伤员、和地上排成一排的死人，问王衍爵。

“去挑两个机灵点，没受伤的俘虏，本官有事要吩咐他们。”王衍爵对小七道。

小七走过去，围着俘虏转了一圈，押着两个青壮回来了。

两人却听不懂王衍爵说的南京官话，小七只好去基地人员那边，找了个懂土族语言的老者过来。

“你告诉他，”王衍爵对老者说，“回去告诉他们部落的首领，想要救这些俘虏和伤员，想要把战死的人带回去，就亲自下来和我谈。

明日太阳落山前不到，我就一把火把这些人，不管死人活人，全烧成灰。

再把他们的村子，全烧成灰！”

布农熊接到俘虏带回来的消息，当即摇头：“他们是想把本族长骗下去，抓起来砍头。不去，不去！”

他旁边的部族长老，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族长大人，你要是不去，咱们那些被俘的儿郎要被饿死，受伤的儿郎要被病痛折磨死。

还有那些战死的儿郎们，不能与他们的祖先葬在一起，灵魂得不到祖先保佑，将成为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