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华眨着一双小鹿似的眼睛，十分不好意思：“我知道，他们平日都不买点心……

还有……还有，润娘姐姐和二姐，还做小猪小狗卖钱！”

舜华把手伸进水池，搅了一下水，几条胖嘟嘟的金鱼，慢慢地游过来，她在考虑如何教一个六岁的小丫头理财。

“小妹很喜欢吃点心，是不是？”

“嗯，小小也喜欢，禾姐儿、桂姐儿、莲姐儿……她们都喜欢。”菁华点着头说，一脸的骄傲。

小丫头哪里是喜欢吃点心，她是在享受被小姐妹们众星捧月的感觉呢。

“小妹又想存钱，是不是？”

“嗯，”菁华狠狠地点着头，“下次捐钱，我要比阿哥阿姐捐得多。”

“哦，那阿姐教你个法子，好不好？”

“好啊好啊，阿姐快说！”菁华拉着舜华的衣襟，摇来摇去地撒娇。

连舜华都被她萌得不要不要的，更别说心软得一塌糊涂的芸姨娘了。

“第一，以后把买点心的钱和存下的钱分开，点心呢，不能时时都买，可以五天买一次，没钱了，可以十天买一次。

存下的钱，不能动，这样，一年下来，咱们菁华也会存下好多好多的零用钱了。”

菁华很纠结，少买点心，那她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舜华看她的样子，觉得好笑，又说：“还有一个法子，你跟着两位姐姐，学做猪猪狗狗啊，卖的钱都是你的！”

“可是……菁华不会……”菁华更纠结了，她才六岁，芸姨娘不舍得让她吃苦。

舜华蹲下来，附在她耳边悄悄地说：“小妹可以让周阿婆教你啊，也可以让姨娘帮你做了，姨娘做的，比两位姐姐的更好看。”

菁华一想，周阿婆和姨娘，最听她的话了，她觉得阿姐这个主意好，点点头，蹦蹦跳跳地找她姨娘去了。

舜华看得好笑，从池子里捞起一条肥胖的红色金鱼，对它们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们小心被撑死！”

秉哲兄弟共收到八百多两银子的捐款，跟周阿公要了第二天的骡车，准备去县城的书店里，购买书籍，捐赠给凤凰书院。

第二天，秉哲兄弟带着四个小厮，许栓子赶车，准备去县城买书。

周阿公不放心，从护院队里挑了四个少年护院跟着。

秉良自告奋勇，也跟着去了，要当两位阿哥的护卫。

浩浩荡荡一群少年，雷大刀看着摇头，见舜华也不管，便安排雷和尚一路随而去。

总算有个大人在场。

秉哲兄弟没在县城上过学，对县城的几家书店，都不怎么熟。只好直奔以前买过书的几家，把人家书店里稍为好书，全都扫荡了一遍。

真正的好书，是很贵的，他们的老爹，从祖辈、父辈那里传下来，加上他自己购买的书，也不过两百多册，在乡下，已经算是藏书颇丰了。

在顾家书店，秉辰看到一本盖着“雪韵斋”的《诗经》，这不是阿爹的藏书吗？

他立即叫来秉哲：“你看，谁把咱们家的书拿出来卖了？”

秉哲想走以前同阿姐来卖茶，碰见五房的章四叔，来县城卖阿爹的藏书。

“他怎么还有咱们家的藏书？”秉哲沉下脸，“倒要回去问问，他到底借了阿爹多少书？”

秉辰也猜到是谁了，他说：“无凭无据，如何找他？还是先找找县城的书店，看看还有没有咱们家的书吧。”

秉辰拿着书，找到顾老板，问他：“这本书，是不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童生来卖的？”

顾老板摇头：“在下记不住了，怎么？公子要买？这本书三两银子！”

秉辰见他不肯说实话，只好说：“找找看，你这里有多少本雪韵斋的书，我全买了。”

顾老板找了找，又拿出一本《说文解字》：“这里还有一本，其他的就没有了。”

秉哲兄弟把县城的四家书店全找遍了，又找到一本《易经》，全都买了回来。

第二天，舜华心下，秉哲、秉辰、秉望、茵华、秉良、菁华，一起到凤凰书院赠书。

袁族长为这次捐赠，举办了隆重的仪式。

族中各位长老，如今是书院的理事，书院的全体师生，全都沐浴更衣，隆重地祭拜了孔圣人，奏乐唱诗一样不缺。

当全体师生，伴着音乐，跳起一种奇怪的舞蹈时，舜华直接看呆了：这才是真正的古礼啊。

一套祭祀流程下来，足足花了一个时辰。

最后是赠书，秉哲和秉辰轮流递上书册，文举人用歌唱般的语言，读出书册的名字，一册一册地放到另一边的案几上。

茵华、秉良、菁华三个小的，就跟看戏一样，十分好奇。

最后，秉哲走上台，郑重地说：“吾辈读书人，敬书惜书，是基本修养。

这今日这些书，是凤凰书院所有，各位学弟，可随意借阅，但是，请爱护他们。

在下此次到县城，在书店发现，我阿爹的藏书，”他拿出两本刚买回来的书，翻出扉页上“雪韵斋”的章戳。

“有人借了我阿爹的藏书，却不归还，也不好好珍惜，却拿去卖掉！”

说到此，他声音哽咽：“睹物思人，这本书，让吾想起儿时，阿爹教吾兄弟读书识字的时光……”

他说不下去了，秉辰走上台，沉静地说：“今日，吾兄弟姊妹，在此恳请诸位，如发现有‘雪韵斋’的藏书，请还回我家。

吾兄弟姊妹，感激不尽。”

说着，与秉哲一起，深深鞠了一躬。

袁族长和几位族老，全都看向袁鸿章。其他师生，也顺着几位的目光看过去。

就见到坐在师长位置上的袁鸿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他钻进去。

秉哲兄弟，以这样的方式，报了失学之仇。

秉良在台下，早已看得怒发冲冠，要不是要书院，他肯定冲上去，给袁鸿章一顿老拳！

赠书仪式后，袁五爷把袁鸿章叫到上房，第一次狠狠地骂了他一顿：“你手上还有没有那死鬼的书？有的话，给人家还回去！

别再让族里人再说闲话了……”

二凤已经在凤凰书院做了会计，她在赠书仪式上，看到阿爹的狼狈样子，气得不行。

当晚回到家，她第一次走进了袁鸿章的书房，不管不顾地把房间里的书，翻了个底朝天，还真给她找到几本“雪韵斋”的书。

她拿块麻布，把书包起来，直接来到舜华家，把书还给了舜华：“舜华阿姊，这是我阿爹书房里，盖着‘雪韵斋’章戳的书，我都给找出来了……”

舜华很欣慰，这个二凤，没长歪。

她接过来，对二凤说：“这些书，今日捐赠的书里面都有，你阿爹以后要读书，直接在书院里借书就行了。

实在是，这些书是我阿爹的遗物，不忍舍弃。”

二凤点点头，抹着眼泪走了。

别家的小姑娘，在她这个年纪，都被父母照顾得无微不至，只有她，还得为不靠谱的阿爹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