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哭笑不得：“赵先生，小女子异想天开还行，真要动手，哪有那处能力？”

秉辰想起阿姐教袁幺叔打造的卡板和吊架，同一个规格，配件的尺寸，都是统一的，便对赵士桢说：“先生，迅雷铳的尺寸，要统一，方便更换。”

说到这个，赵士桢明白，他转头对袁十一说：“记下来，告诉杨铁匠，让他把关。”

试完铳，几人一边往回走，秉辰一边对赵士桢说：“先生，士衡看您这里，很是吵闹，影响先生思考，是士衡考虑不周，您搬到山上的院子吧，那里更清净。”

赵士桢一辈子没受过人如此尊敬，还有点不习惯，但火器所确实太吵，他点头同意。

告别赵士桢，继续往上走，秉辰推开另一处院落，只见一个年轻人，正在用锯子，锯一块木板。

“王兄，”秉辰上前，惭愧地说，“应该为王兄找一个木匠来的，还让王兄亲自动手，是干衡失职。”

年轻人放下工具，拉过一条帕子，擦了一下手，这才上前见礼：“院长。”

秉辰说：“王兄不必客气，叫我士衡就好。”

又为他引见了舜华和王衍爵，然后问：“王兄，你在做什么？”

“打造一个水槽，”王徵把几人引到院子里的一处装置前，只见两只水缸一高一低的放着，中间一个架子，架子上搭着一截不知是猪肠还是羊肠一东西，王徵要做的水槽，是用来放那一截猪肠的？

“这是什么？”秉辰好奇地问。

王徵指着那水缸说道：“在下在乡下的时候，常见乡人从水塘里挑水浇地，很是累人，就想着，能不能想一个办法，把水从水塘里，绕过这道堤坝，直接引到地里去。”

舜华明白了，这个时候的王徵，还没有发明“虹吸”装置。

“哦，此想法极好，不知王兄想到办没有？”秉辰问。

王徵摇摇头：“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在下正想着，建一个水槽，把这截管子好好安置一下，或许更有效果。”

舜华上前看了看那截“管子”，提意见到：“这‘管子’的两端，应该用竹筒撑一下，让水顺利地进出才好。”

王徵望了她一眼，只见院长的这位阿姐，姿容俏丽，眉眼弯弯，没想到，她还能提出这样的意见。

他立即动手，把管子的两头，用竹筒撑了起来。

“王先生，现在是不是要放‘管子’里灌水？”舜华笑咪咪地问。

“你咋知道？”王徵吃惊地问，“袁小姐也做个试验？”

舜华在心里点头：是啊，我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在科技馆看到过这个装置了。

“我来帮手王先生吧。”舜华不回答他，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帮手，王衍爵拉住她，目光向秉辰一扫。

秉辰立即乖巧地说：“我来！”

王徵和秉辰两人，提着‘管子’的两头，王徵用水瓢，往里灌水，等水灌满以后，舜华说：“停”。

“注意，”她说，“成功与否，就看下一步，你们要捏住管口，王先生那一头，放上面那只缸里，士衡这头，放下面这口缸里，听我口令，同时放手。”

二人都紧张地望着她，生怕搞砸了。

舜华喊：“一、二、三，放！”

二人同时放手，只见，奇迹发生了，上面缸子里的水，越过‘管子’，慢慢流到了下面的缸里。

秉辰想起小时候，阿姐做的铁水龙，他问：“阿姐，这个，是不是跟铁水龙抽水，是一个道理？都能让水，从低处流到高处？”

舜华还没回答，王徵就好奇地问：“什么铁水龙？”

秉辰向他解释道：“小时候，有一年干旱，我阿姐造了几架铁水龙，从凤凰溪里，把水提到了坡上的水田里。”

王徵立即来了兴致，问舜华：“袁小姐，方便画个图纸不？”

舜华指着秉辰道：“士衡就能画啊，到时候叫他画给你好了。

只是这个装置，王先生知道是什么道理么？”

“什么道理？”王徵又看向那个还在抽水的装置，又绕着它转了两圈，“在下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

于是，舜华第一次在大明，引入了“力”和“压力”的概念，经王徵上了一堂科普课。

连秉辰和王衍爵，都听得一愣一愣地。

王衍爵满脸幽怨地望着她：说好出来踏青的，怎么又变成讲课了？

秉辰被王衍爵犀利的眼光一扫，趁着舜华喝茶的功夫，忙说：“讲多了也记不住，王先生，咱们下来再讨论，我阿姐还有事，下次再聊吧。”

舜华识趣地说：“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都是从我阿爹的藏书里，偶尔翻到的，剩下的，只能靠王先生自己试验了。”

没办法，她不给这位探索者指一下路，大明的基础物理，什么时候才能发展起来？她梦想中的工业革命，在她的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

离开机械所，王衍爵再不往上走了，撒赖道：“我要去山上看风景……”

秉辰从没见过这样疲懒的王衍爵，他心中风光霁月，从容淡定的王公子，人设一下子崩塌，简直没脸看。

他只来得及说了句“你们去吧，小弟还有事”，就逃也似地跑走了。

王衍爵望着他逃走的背影，还在嘀咕：“算他小子识相……”

舜华不满地说：“用人朝前，不用人就朝后，刚才在火器所的时候，你怎么不嫌他碍眼？”

王衍爵嘴角高高翘起，带起浅浅的笑容：“人要知进退，这小子，很知进退嘛，有前途！”

二人登上山顶，远眺西边，夕阳西下，远远近近的群山，披上一层金黄色的薄纱，远方的山顶，还有积雪未化，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白光。

舜华突然想起，后世网络上的那句流行语：谁人与我立黄昏？何人问我粥可温？

是身边这人么？舜华转过头打量他，小麦色的俊颜，鼻梁高挺，轮廓似天然雕刻一般，棱角分明，天青色的披风，被晚风吹动，带起一阵兰香。

王衍爵见舜华打量他，冲她眨眨眼睛，温声问道：“是不是被本公子的英俊潇洒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