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微臣昨日称过了，这边的沙土地，水源充足，亩产一千六百斤，村子后面的沙土地，灌溉不方便，亩产一千二百斤。”徐光启显然早有准备，胸有成竹地侃侃而谈。

万历帝平时待在后宫，普通臣子，想见一次皇帝，那是难上加难，就像袁鸿禹，在北京做了十年官，也没有见过皇帝一面。

徐光启要不是种甘薯，也是很难见到皇帝的。

万历帝听说，真的像王衍爵说的那样，亩产十多石，那……这甘薯推广开来，全国各地，要少饿死多少人啊。

他高兴地说：“好！这个甘薯，要在全国推广，徐爱聊，你功在社稷啊，哈哈哈。”

“谢陛下夸奖，微臣会总结一套种植方法，推广到全国。”徐光启跟打了鸡血似的。

种痘技术，防治了天花这种恶疾，救了全国小儿，那么，他推广的甘薯，在饥荒年景，会救活多少人？功业不比种痘技术小啊。

到时候，他是不是也能像小师弟一样，从一个实习生，直接升到六品，甚至五品？

他正在做白日梦呢，就听道万历帝说：“烦请徐爱聊准备一批甘薯，朕要送给几位阁臣和部堂，让他们尝尝这种新粮食。”

谁知徐光启却说：“陛下，这些甘薯，要用来做种的！吃掉一棵，就要少推广一个县……”

秉辰捂脸：他没有这样的师兄！

万历皇帝下不来台，秉辰上前说：“陛下放心，微臣在山上种了一片地，那里产的甘薯，是皇庄的，全给陛下。”

那片地，是他阿姐从山脚下剪的薯藤，亲自在山坡上开的荒地上栽的，说是种给家里人吃。为了这个蠢师兄，全贡献给万历帝了。

“呵呵，徐爱聊说得有道理，百姓要紧，百姓要紧！”万历帝打着哈哈，快步往山上去了。

陈矩忙赶上去搀扶他，陛下久居深宫，没想到还能走得这么快。

秉辰回头瞪了师兄一眼，甘薯而已，陛下吃两个，有什么关系嘛？虽然御史和六科的那些人，以打陛下和高官的脸来搏一个诤臣的名声。

但是你徐师兄，陛下刚说你功在千秋，你转头就打陛下的脸，你是觉得给陛下的印象还不够深刻吗？这一下好了，陛下更记住你了。

徐光启梗着脖子，他觉得他没有错，明年，多推广一个县，黎民就多一重保障，相比起救民于水火，陛下的口腹之欲，算得了什么呢？

先贤孟子不是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吗？

万历帝气喘吁吁地爬上最高处，累得半死，倒在行宫院子的一张躺椅上，歇了半天才缓过来。

此处视野极佳，极目远眺，远远近近的山坡上，一树树的红叶、黄叶、绿叶，把山坡变成了彩色，阳光照在山上，如一幅油画。

秉生早在院子里准备了几座茶炉，这是舜华阿姊教他的，类似后世烧烤用的炉子，既可以煮茶，还可以让点心保持热度，围在炉子周围，还可以烤火。

后宫贵人们兴致很高，李太后以下，全都围在炉子边，一边欣赏山景，一边饮茶吃点心。

万历帝一上来，他的妃子和儿女们，全都上来问好，万历帝挥挥手：“玩去吧，朕累了，歇一下。”

其他人都走了，唯独郑贵妃拿了一个烤熟的甘薯，端了一杯茶过来，她身边的宫女挪一张凳子过来，郑贵妃坐在万历身边。

“陛下，口渴了吧，喝杯茶，再尝尝这烤好的甘薯，妾身亲自为陛下烤的。”

万历帝闻到香喷喷的烤甘薯味道，不由得睁开眼，他刚才在山上吃过了，但那是冷的，哪有这刚烤出来的味道好？

况且是贵妃为他烤的，他的胖脸绽开笑容：“有劳贵妃。”

就着郑贵妃的手，吃了一口烤甘薯，嗯，贵妃烤的，就是香。

舜华今日的任务，就是陪她的学生们玩，三位公主，两位皇子，还有他们的宫女嬷嬷，一大堆人，在一株高大的枫树下，捡漂亮的红叶。

大皇子今日终于放飞自我，找到秉辰和秉生，三人在秉辰的院子里，围炉煮茶，回忆小时候，在白鹿洞书院，一起讲故事的情景。

“你小时候那么胖，”朱常洛对着秉生，不屑地说，“现在怎么瘦成这样了？你们家没饭吃吗？”

这个时代，穷人多，胖子是富贵的象征，朱常洛对秉生的变化，十分同情。

“才不是呢，”秉生站起身，绕着茶炉走了一圈，然后双腿站定，扎下马步，左右手轮流出拳，嘿嘿嘿地打了一通，才说。

“我是长结实了，以前，走路久了，就喘，现在，跑两个时辰，也不带喘的，身手利落多了。”

秉辰对朱常洛说：“殿下，微臣早就劝你，学业是要紧的，但身体更要紧啊，您也该学学秉生，锻炼出一副好身板，也能更好地为陛下分忧嘛。”

还真是朋友之间的聊天，随意而轻松。王安在一边，欣慰地看着三人互动，这里没有算计，没有危险，没有陛下的高压，没有恭妃的哭泣，大皇子难得地放松。

只见朱常洛起身，学着秉生的样子，扎马步，出拳，然后，他就坐地上去了……他实在太胖了。

“殿下，你也不要急于求成，”秉辰说，“微臣教你的那套吐呐心法，你坚持练，每日绕着院子跑半个时辰，再打一趟拳，一年半载，就能跟秉生一样瘦下来了。”

朱常洛转头对王安说：“王伴伴，你记得提醒我，每日起身后，先打一趟拳，再温书。”

“是，老奴记下了。”王安低头就是。

三人便开始切磋拳法，就听门外咚咚咚跑进来一人，又是一位小胖子，秉辰二人不知是哪一位皇子，就听王安道：“见过三皇子，三皇子里面请。”

来人正是万历帝和郑贵妃的心尖宠，三皇子朱常洵。万历帝为他，迟迟不肯让大皇子朱常洛出阁读书，至今也没有给朱常洛太子的名份。

正是因为想立他为太子，与大臣们争执了十几年，最后气得在皇宫中躺平，不见大臣。

可见这孩子受宠的程度。

“你们在做什么？”朱常洵见三人伸手缩脚的比划，好奇地问。

“打拳，”朱常洛批着秉生说道，“他原来，跟我一样胖，看看现在，赶得上殿前侍卫啦。”

秉生不满地说：“殿下，本公子是读书人，怎么拿我比武夫？”

朱常洛说：“呵呵呵，失言，失言！”

他转头问朱常洵：“三弟，你来做什么，当心你母妃找你。”

朱常洵失望地说：“后宫请的那位袁大家，在给那帮小屁孩讲故事，本皇子不方便过去听。

我听说，袁师傅特别会讲故事，就想来听故事呢，谁知你们在打拳，好幼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