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李二人离开茶楼，找到最近的坊市，果然见坊墙上，贴着一张用大红纸印刷的告示，告示下围了一圈人，在那里边看边议论。

二人挤上前，仔细阅读，告示用大白话写成，加了标点符号，用的是皇家印书馆的大号黑体字，端正而厚重。

告示上讲，因业务需要，和记银行，拟开始第二轮融资计划，筹集来的银钱，用于开设分行，培训人员，开展更多的业务。

有投资意愿的人，不分士农工商，皆可参加五月初八，在和记银行龙须沟总行召开的“融资说明会”。

后面，果然如山羊胡老者说的一样，要参会，需交一千两银子的进场费。

张孺轩望着上面“一千两”几个字，问李用和：“老李，这么贵，去么？”

李用和跟蛇一样嘶嘶吸着冷气，一边说：“真狠啊，敢要一千两，怕是没几人愿意去吧？”

张说：“老李，没听过便宜无好货么？也许，贵有贵的道理，你不想去听听？”

李说：“去！不去也是死，就当一个月白干，拿一千两去看看，他们是怎么操作的……那个，不是还退回来五百两么？”

张孺轩点头，二人约好，五月初八，在和记总行门口碰头，一起去看看，和记究竟搞什么名堂？

过了端午节，很快到初八，这天早上，晋昌号的张孺轩，穿戴整齐，带上一千两晋昌号的银票，坐车来到龙须沟和记总行门外的广场上。

广场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等在那里，张孺轩看到了几位，跟他一样在京城开钱庄的老板，几人在此时此地见面，都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还有读书人、致仕官员、勋贵，这些人自成圈子，在那里交谈，不跟其他圈子的人交际应酬。

还有几位富商，以前是他的客户，现在见了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还上前同他热情地寒暄：“张老板，您也来了？”

商人讲究和气生财，他们虽然抛弃了晋昌号，张孺轩也没多大的意见，换作是他，他也愿意把钱存进有利息的银行。

张孺轩冲他们点头微笑：“来涨涨见识。”

卯时末，和记银行开门，在银行大厅接待前来参会的客人。

张孺轩和李用和，随着排队的人员，慢慢地进入大厅，在一张铺着红布的条案前，有两位年轻的接待员，正在登记。

张孺轩递上银票，接待员验看无误后，拿出一个大号信封，请他当场写上名字，把银票装在里面，用红漆封口，请他盖印。

张孺轩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印章，在那红漆上盖了下去，心想，不愧是开银行的，做事就是缜密。

另一人，发给他一个木牌，然后，由一位站在楼梯边的接待员，指引着他们，往二楼上去。

张李二人，顺着楼梯来到二楼，按他们手里的牌号，安排到相同号码的座位上。

这些座位，并不是八仙桌，而是跟大厅里一样，是一条条长长的桌子，上面辅着红布，桌子后面，放着一排官帽椅。

“这样摆设，倒是能坐不少人。”李用和低声对张孺轩说。

张孺轩没出声，他被桌子上摆着的一只袋子吸引住了，他左右一扫，见每个位置上，都摆着这样一只纸袋子。

他拉着李用和坐下来，二人好奇地打开桌上的纸袋子，里面有一本宣传册子，还有几张表格，一支用紫竹做笔管的毛笔。

李用和把玩着那管笔，小声道：“这管笔倒是精致，这又没墨水，怎么写？”

张孺轩没时间观赏那管精致的毛笔，他打开宣传册子，见到和记银行董事会名单，出资最多的那位，居然是空白。

他想了想，谁的名字，不方便留下呢？想想他背后靠山的遭遇，他脸都白了，忙掩上册子、

细思极恐啊，拉着李用和的袖子，让他坐下来。

他把册子推到李用和的面前，用右手的食指，指着那个出资额占六成的股东，让他看。

李用和低声念了出来：“出资五十万两白银，噫，怎么没写名字？”

张孺轩示意他噤声，两人四下看看了，见翻开册子的人，无不震惊，面色凝重。

好多人都猜到了那人的名字，但没人敢说。

巳时正，王衍爵带头，周掌柜、京城四家银行的行长，依次走上主席台。

同时，主席台的后面，摆上了一架屏风，众人的视线，从屏风下面的空隙处望过去，见一幅罗裙的下摆，移至到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众人知道，那里面，坐着一位不凡的女子，可能就是宣传册上的董事会成员，瑞昌县主袁舜华了。

众人望着走在前面的男子，只见他身形颀长，眉峰如刀，敛着眼里的锐意锋芒，不动声色间，自有一股凛然之势。

周掌柜主持会议，他笑眯眯地说：“诸位能来参加和记的盛会，可见是有眼光的，我呢，是和记的代掌柜周济川，希望诸位中有人，能接替老夫，出任大掌柜一职。”

张孺轩闻言，心下一动，他看看旁边的李用和，见对方也正在望着他，二人不出声，同时转头看向主席台。

“今日会议的主讲人，是和记银行的执行董事，王衍爵王先生，下面，请王董事为大家讲话。”

王衍爵站起来，冲台上台下一拱手，便开始宣讲和记银行第二轮融资的方案。

前面的讲话内容，跟宣传册子上的差不多，后面的才是重点：“每股五十两，每人最多购买一千股，股票不可以随意买卖，只能卖给和记银行。

股票可以做为抵押物，在和记银行贷款。

各位的资料袋里，有两张表，一张是客户资料调查表，请如实填写，这些资料，将影响你在和记的评分等级，这个等级，将影响你可以购多少股票，和可贷款额度。

另一张是股票认购表，各位可以自行填写，也可以回去跟家人商量后再填写，为个数额，经董事会审核后，才能购买。”

周掌柜适时站出来，教大家如何用那支紫竹管的毛笔：“各位，这是皇家科家院发明的新式毛笔，把墨水和毛笔结合在一起，方便携带。下面，各位看我的……”

张孺轩按周掌柜的指导，拔开毛笔的盖子，露出里面的笔尖，再摁一下尾部的按钮，不一会，毛笔尖上就开始浸出黑色的墨汁，这样就可以写字了。

李用和问他：“老张，买不买？”

张孺轩望着最大股东那里，空白的名字，下定决心道：“买！”

张家再怎么败落，他也是官宦人家长大的人，他知道，那处空白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李用和点点头，低声说：“买点吧，反正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两人填完客户资料表，在填写购买金额的时候，李用和又伸过头来问他：“老张，你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