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多，这时代的人们，大多已经上床休息。

秉哲夫妻、秉辰、王衍爵，连夜从被窝里被叫起来，到舜华的书房里议事。

“阿姐，啥事这么急？是不是老家秉望他们有事？”秉辰一路小跑，刚跨进门就问。

秉哲和慧娘早已到了，秉哲面无表情，慧娘脸上恨恨的，见秉辰询问，她恨恨地说：“不是老家，是那个沈阁老，向陛下举荐你大哥，为琉球册封使，出使琉球。

这个沈阁老，当初就怂恿孙府尹，让你哥去处置难民，好不容易回到翰林院，才过了半年安生日子，又举荐你哥出海！

咱们家哪里得罪他了？尽祸害你大哥。”

秉辰听了，也气得不行，一向温文尔雅的面容，也因为生气，涨得通红，他一拳砸在桌案上，对秉哲说：“大哥，到时候，你就拒绝这个差使。

我这就去找先生，请他把你调到一个离不开的位置，这样，你就有理由拒绝册封使的差使了。”

秉哲摇头阻止道：“等等，听听阿姐和王公子的意见。”

舜华还没出声，王衍爵从前院赶来了，他衣着整齐，起床后显然梳理了一番。

听了舜华得到的消息，他稍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坐下来，接过立春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才说：“沈阁老和朱阁老，压着兵部邢尚书，推出一个洪瞻祖做册封使。

这才几天，洪大人就去世了，陛下深怪二人，沈阁老为了脱罪，就举荐了卓然，一来，卓然在处置难民时，工作着实出色。

二来，焦先生和我族兄交厚，卓然与焦先生又是姻亲，自然被人划入了首辅一系，卓然这是被误伤了。”

慧娘说：“这几天，我在夫人们那里，听到另一种说法，说是龙须沟改造那里，那些回迁户正在闹事，要让夫君回去主理棚户区改造呢。

有人担心，真让夫君回去，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棚户区改造，而是清查贪官……所以才会趁着这次机会，把夫君打发得远远的……”

王衍爵扬起一对刀眉，冷笑道：“他们以为，把卓然赶走了，就无人清查他们了么？

哼，卓然，你表个态，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进宫见陛下，为你推掉这份差使。”

秉哲把桌子上的茶碗，一个个拿开，对舜华说：“阿姐，把南洋地图摊开来看看。”

舜华从书架上拿出一个卷轴，在桌面上摊开，秉辰和慧娘，都围上来，在地图上寻找“琉球”的位置。

“《九州异闻录》上说，隋炀帝时期的使者，曾在瀚海波涛间见到一片珍珠般的海岛，因其形状如虬龙浮水，故初名为‘流虬’，后来演变为‘琉球’。”

秉辰果然是过目不忘的学霸，兄弟二人一边在地图上寻找琉球的位置，他一边说。

“在这里，”王衍爵伸手一指，“在大员岛东边，这一连串岛屿，在这上面，是倭国的萨摩藩。

琉球目前的情况，是萨摩藩攻陷了琉球的王都，俘虏了琉球王和他的兄弟、儿子，听说还有几个反抗萨摩藩的大臣。

所以，此次出使，不止是册封琉球王那么简单，还要带兵打败入侵者，解救琉球王。”

“带兵？”秉哲一直平静无波的面容，这才吃惊起来，“小弟哪里懂得带兵打仗？”

“这个沈一贯，怎么就盯着夫君不放呢？”慧娘不忿地说，“他做他的阁老，你做你的翰林，那个洪大人就算去世了，礼部和兵部，怎么就找不出一个出使之人来？”

秉哲看着那地图，用手比划着说：“其实，琉球比南洋近多了，前两年，王公子年年出海，连阿姐，也跟着出了两次海，不是都平安归来了么？”

许久没出声的舜华，这才插话道：“怎么？大弟想去琉球看看？”

秉哲搓着双手，犹豫着说：“去是想去，只是小弟不会带兵打仗，怕耽误朝廷的大事。”

王衍爵这才透了底：“上次驸马府宴饮，我就向陛下举荐了福建水师的俞咨皋，建议由他领兵打仗，文官只需要保证粮草供应就行了。”

舜华望了王衍爵一眼，才说：“阿姐想了想，觉得出使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坏事。

朝堂上的大人们，不了解南洋的情况，把出海视为畏途。其实，如今的南洋，是咱们大明人的天下，出使南洋，比出使蒙古安全多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何尝不是一次立功的机会？”

王衍爵明白舜华那一望的意思，他嘴角扬起笑意，拍拍秉哲的手，说：“你阿姐说的有道理，陛下要是真让你去做这个册封使，本公子和你阿姐，就陪你去！”

“真的？”慧娘听闻这话，这才放下心来，“有阿姐和王公子在，慧娘这就放心了。”

舜华对秉哲和慧娘说：“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不管陛下那里，几时下旨，你们也下去准备准备，免得临时忙乱。”

秉哲夫妇起身离去，秉辰跟着起身，又坐了下来。

舜华见状问他：“二弟还有何事？”

秉辰吞吞吐吐地说：“阿姐……不是说……明年正月，为小弟完婚么？”

阿姐这一走，婚期要拖到哪年哪月？要知道，大明曾经有使臣出使琉球，五年后才回来的。

别说五年，一年他都不想拖，他工作忙，有许多资料需要芷薇来帮他整理，阿仁和阿义，读的书还是少了，无法胜任助理的工作。

“如果要走，自然是先为你们完婚后才走的，”舜华说，“你明日 一早，去向焦先生透露一点消息，告诉他咱们家可能要提前迎娶芷薇，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

秉辰又说：“依小弟看，大哥要是出使的话，留下大嫂一人太孤单，小弟婚后还住这里，让芷薇时常陪大嫂说说话。”

舜华已经在大时雍坊的另一条街上，为秉辰准备了一座院子，比秉哲的这座院子稍小一点，主院之外，只有一座西跨院，正在重新修缮和打制家具，预备明年正月，在新房里迎娶芷薇。

秉辰能想到这点，让舜华很欣慰，她点点头：“要问问芷薇的意见先，回去休息吧。”

送走兄弟两人，舜华的脸这才沉下来：“这沈一贯，一而再地盯着我家秉哲不放，究竟安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