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望的事放到一边，又说起秉良。

舜华说：“我看秉良的性子，适合走武将的路。”

周队公吓了一跳：“上战场打仗，太危险……”

“是呀，我也不喜欢他走这条路，但挡不住他喜欢啊，他还跟人俞将军——就是这次带兵随秉哲出使的水师将领。

约好了，后年要一起去考武举呢。”舜华说。

“俗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提起秉良，周阿公更忧心了，“秉良都十四岁了，那雷家丫头，也十三岁了，却整日跟在秉良身后。

老朽碍于雷家父子的面子，也不好说她，唉，大小姐，你说说，这可怎么才好啊？”

舜华想起十三岁的雷七娘，就牢牢地把十来岁的袁鸿宾抓在了手里，不由得好笑，雷家女子，都是有主见的。

“两人一起长大，一起练武，倒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舜华说，“就不知道，雷和尚看不看得上秉良霸道的性子？”

周阿公惊讶得站了起来：“大小姐，你看好雷杨那丫头？”

“雷杨一身的功夫，挺好的，将来，还能跟秉良一起上战场，并肩战斗，互相照应，哪点不好？”

周阿公沉默了，舜华拉着他坐下来，知道他是嫌弃雷家是客卿的身份，雷杨有点配不上他的小孙子。

舜华脑子里，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她劝道：“我们姐弟，一根藤上七个瓜，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至多，有点家财而已。

所以，我们家选媳妇，要选志同道合的，有什么事，两人能有商有量地解决它，我看雷杨这姑娘不错，将来管理起秉良的后宅来，也镇得住场子。”

周阿公想想也是，袁家要成为世家大族，还需要两三代人的努力，况且，雷和尚如今超过了雷五，成为大小姐身边第一得力之人，管理着大小姐手下一大摊子生意呢。

袁家村这些产业和生意，除了秉望 ，就数雷和尚知道得最清楚，雷杨要是嫁给了秉良，分家的时候，雷和尚不向着他女儿么？

“那……”周阿公试探地问，“老朽去探探雷大刀的口风？”

“不，我既然回来了，这件事，我亲自找雷和尚商量，他去景德镇了，等他回来，我就找他谈。”舜华做了决定，她亲自出面，也是对雷家的尊重。

“也好，”周阿公说，“那秉良的下人……”

一直静静地听他们说话的王衍爵插话道：“秉良呢，不急着安排丫环小厮，倒是为他找十来个机灵的小男孩，让他自己带着，长大后可做他的亲兵。”

他身边的小七、十四十五，都是跟他一起长大的，情分自与别人不同，与其说是忠诚的仆从，不如说是能交付生命的兄弟。

秉良身边，正是要培养这样的人。

“姑爷说的极是，”周阿公拍手道，“趁着雷老爷子身子骨还硬朗，让他为四公子训练一批亲卫。”

姐弟们还有一个最小的菁华，因为年纪还小，暂不做打算。

袁秀才去世后，舜华姐弟逆境中求活，她拼命挣钱养家，秉哲兄弟拼命读书，十几年下来，袁家才有了如今的家世财富。

如今舜华出嫁了，为了不影响兄弟姐妹的感情，她还要规划好家里的财产分配方案，免得因钱财让兄弟姐妹之间生了嫌隙。

今日有空，正好一次性讨论清楚。

午饭后，舜华与周阿公接着讨论，王衍爵坐在一旁当听众。

她对周阿公说道：“趁着这次回家，把家里的财产理一理，给秉哲兄弟们规整规整，让大家心里有个数。”

周阿公说：“大小姐考虑得极是，像族长家，虽然没有分家，各房的产业，却是有数的，趁着壮年，各自挣各自的家业去。”

舜华自己在一张纸上，画了一份思维导图，她指着图画，为周阿公解释道：“家里父祖留下的产业，就是这座老院子和山林，还有十五亩水田，这些家业，将来谁守老家，就归谁。”

周阿公心里动了动，守家的责任，多半要落到他亲孙子秉望的头上，他点点头：“听大小姐安排。”

“赤湖边的田地，一万亩是我买的，属于咱们袁家，另外五千亩，是我夫君买的，不属于咱们家……”

周阿公插话道：“好叫大小姐知晓，前年，前任知县调走的时候，又卖了赤湖边五千亩地，袁三爷抢到两千亩，分给咱们家一千亩，现在，咱们在赤湖边，有一万零一千亩地……”

舜华和王衍爵对视一眼，上一任知县，这是临走的时候，捞了一笔啊，不知道是填了亏空，还是直接揣荷包里了。

“这样啊，那以后，再有官府卖地，周阿公看好的，就买下来吧，那些来投地挂靠的，就不要收了。”

周阿公觉得有便宜不占，不是亏了吗？

舜华劝他：“周阿公还记得张相爷吧？他的恩师徐阶，做首辅的时候，老家的田地，连买带来投的，达到二十多万亩。

后来，张相公清丈田亩的时候，就拿他的恩师开刀，把徐家的两位公子，都被投进了监狱。

那些来投田的，都是为了躲避朝廷的税收，咱们收了投田，收到了三成田租，那是从国库里，往自己家里扒拉啊，哪天陛下察觉了，发怒了，咱们能有好果子吃吗？

到那时候，有多大的家业，都守不住。

周阿公想想，咱们辛辛苦苦几代人，为了啥？

所以，咱们宁愿一点一点自己买地，也不要收来投的田！记住，不要挖朝廷的墙角！”

周阿公悚然面惊，整整衣袖，整肃了面容答道：“大小姐考虑得长远，老朽记下了。”

王衍爵在旁边冷笑道：“朝廷的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

舜华给了她一个同意的眼神，接着说：“不但不能收投田，咱们家现有的土地，超过秉哲兄弟的免税田的，都要按时缴税。

这样，兄弟二人在朝廷里才挺得起脊梁，在官场上才能走得长远，才能更好地福佑袁家。”

周阿公一一记下来，心里只觉得可惜，只是大小姐发了话，又关系到两位公子的前程，他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咱们家，也不靠田地里那点收入养家，”舜华说，“余下的一万一千亩田产，我就不要了，由弟弟妹妹们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