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大欢喜
作者:钟花无艳 | 分类:言情 | 字数:18.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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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色不是空(上)
“肚子饿了罢?吶,拿去吃。”欢喜从怀里摸出两个粗麦馒头打发给怀真,这是她遁出庵堂时顺手捎带的惟一干粮。
“汝不食?”
“不饿,没胃口。”欢喜懒懒答,二话不说除掉鞋履卷起裤管将两条赤溜溜的小腿伸入溪水中。
凉沁的感觉从脚底直达椎尾,酥酥麻麻的放松感,即刻消减了酷暑时节的燥热。
心旷神怡地伸了个懒腰,她赤着足,在潺潺溪水里踢溅起朵朵水花,回眸笑问:“西湖六月,映日荷花别样红。怀真,日落之后我们去钱塘最繁华最热闹的长兴街,买一两朵荷花灯放着玩儿?”
苦守青灯十八载,何曾见过女子的裸足?尤其,滑腻如凝脂的双腿。
怀真慌忙移开目光,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有了一闪而逝的蹙窘。
“诶,问你话呢。”
虽匆匆一瞥,但那如雪般纯白无暇的肌肤与圆润可人的玉足如梦魇般驻在怀真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向来沉稳的心跳竟莫名其妙漏停一拍,蓦地促急。
他一惊,慌忙念出《静心咒》:“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
“你个呆和尚,我好意询问你去不去放荷花灯,怎对我念起驱邪佛咒来?”欢喜恼了,弯腰掬起一把清凉的溪水,浇向怀真。
来不及闪避,怀真的衣衫被浇湿大半。
“笨。”指着一身狼狈的怀真,欢喜咯咯笑出声,嗓音清脆悦耳。她柳眉微微上挑,眼眸流光一闪微微弯垂,像极了好看的月牙儿,尖尖弯弯地,似乎是要勾住人心。
怀真窘迫地站在原地。
“呆和尚,你到底去不去?” 顽皮,顽劣,却动听的嗓音。“再不回答,我就一个人进城去了。”
他如梦初醒,讷讷颔首。
“依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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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街市灯如昼。
欢喜从怀里摸出一吊从庵堂里“顺手捎走”的香火钱,买了俩顶漂亮的白纱帷帽遮住自己和怀真光秃秃的脑袋,再买来两盏做工精致的荷花灯。
兴致勃勃来至西湖畔,她交予一盏荷花灯给怀真,另一盏,则由自己亲自放入湖。
灯下早先系有一龟,龟遇湖水,不急不慢悠悠地往前划。荷花灯飘浮水面,时静时动,穿梭来往,而灯光水影轻摇曳,碧波微漾溢流彩。
被眼前朦胧夜景蕴育而生的浪漫气息所打动,欢喜赞叹道:“怀真,我们一起向湖神许个愿罢?”
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她极虔诚地,嗫嚅自语。
我佛!
悟道在心,不拘时地。请佑我竿木随身,处处逢生!
顶礼朝湖三拜,欢喜再次睁开眼时,身旁的怀真竟不见踪影。
她诧异地环顾四周,除了携手相伴夜游美景的眷侣,便是同来西湖畔点放河灯的行人。哪里可寻身高七尺的白衣僧?
莫不是一语成谶,小和尚被窈窕淑女勾走了魂,弃己夭夭?
为极有可能发生的猜度沮丧了,欢喜急急地扒开人群,在五光十色的西子湖畔、在如潮水般接踵而至的游客中努力搜索寻觅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怀真—— 怀真,你在哪—— ”
欢喜焦急地在一张张陌生面孔中回眸顾盼、穿行,忽然,她瞥见前方出现一顶极其眼熟的帷帽,她欣喜地冲了过去,带了三分怒意五分嗔怪一巴掌重重落在白衣者的肩膀。
“大骗子!是谁说寸步不离我……”责怪,蓦地止于白衣者回眸一顾。
他的脸被帷帽白纱所遮掩,看不清楚五官容貌。惟有如墨发丝被轻风顽皮地拂动,微微飞舞着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宛若西子湖一泓缓慢漾开的波光,寂然,静息。
欢喜目瞪口呆。
“姑娘,您认错人了。”他颔首,好听的嗓音淡薄如雾。
莫名其妙哽住喉,欢喜傻傻地点点头。
直至白衣公子擦身而过,欢喜仍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想起应该回头再看一眼时,那人,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平稳的呼吸,刹那间变得急促起来。欢喜下意识地伸手去抚脸颊—— 咦,怎就变得热烫了许多?
肩膀,突然挨了轻轻的一下,见欢喜没反应,一道颀长的身影干脆绕至她前头。
“□□,汝弃吾,竟不辞而别?”
哈?
欢喜失神地寻声瞥去,意外地看见了找寻多时的怀真。
他弯唇一笑,清澈明亮眼眸里的忧虑一闪而逝,淡淡的快乐却从轻松的语调流泻而出:“吾挂记汝不曾进食,便以荷花灯交换来一盒梅花饼…… 汝尝尝?”
她怔住。
片刻,她缓缓伸出手,默默无言地从怀真递上的油纸袋里拿起一块梅花饼,放入嘴里,细细品味。
“好吃么?”关切的询问。
她忽然停住嘴,半晌,慢吞吞抬首,嗔怪的语气充满了沮丧:“笨蛋怀真,都告知过你好几百遍,我不喜素食。”
他动了动唇,干净的面庞闪过一丝什么:“□□,人食肉譬如食其子。”
不被唠叨还好,一被唠叨,她天性不受摆布的脾气也上来了。
“我就真不相信了。吃几盘牛肉,还会遭天打雷劈不成?”拂袖继续迈步往前行,欢喜气呼呼道,“笨蛋怀真,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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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客栈,地字号栈房。
以两吊从庵堂里“顺手捎走”的香火钱,欢喜点了四盘荤菜和满满一壶女儿红,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圆桌旁,大快朵颐。
很快,空空如也的五脏六腑被安慰得服服帖帖。
肚子饱,心情自然更好。
心满意足地摸摸不再瘪进去的肚腹,欢喜踢掉不合脚的僧鞋,大大咧咧往床榻躺去。背,刚刚挨上松软的被褥,她喜滋滋地赞出声:“哇,城里的床果真与庵堂里的硬板床不一样!怀真,快来试试。”
怀真一愣:“孤男寡女岂可……”
“叫你来,你就来;否则,今晚滚去睡大街。”欢喜掩嘴打了个哈欠,不耐烦拍拍床嘟哝一句。或许是酒精上脑,此刻的她觉得神智极为倦乏。
哈欠连连闭上眼,她朝里翻了翻身,留出身后大片空位。“傻怀真,你就过来呗。”并不在乎他是否肯将就,心无旁骛的她倒头便睡。
三更夜凉如水,万籁消寂。惟有窗外偶尔一两声蝉鸣哇叫,悠然。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正当欢喜头脑昏沉几欲见周公之际,床榻那一端传来了微陷的沉实感。而温暖的被褥亦随之覆在她身上,令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脖。
“冷?”
“嗯……”含糊不清的咕哝。
一双手臂,犹豫了很久很久,最终轻轻地揽住她。
温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