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
作者:Olga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40.衷肠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
梳洗罢,凌霄取下纱巾端详着铜镜中的女子:肤如新荔,眸含秋韵。那四道鞭伤当真在一阵微痒之后脱落,褐色的痂皮如同蠕虫化蝶之后脱落的蛹,脸上余下的微红微肿上过两次药之后便彻底消退了,只不过,属于这张脸的美丽,随着季节轮转,剥脱了夏日的繁华喧闹,笼上了沉静清寒的秋意,如石上潺潺流动的清泉,月下冉冉而开的夜来香。
窗外传来低微的笑语声,惹得绒绒从凌霄膝头蹿下,跳上窗棂,一动不动的张望着窗外。
流璟阁的梅花是冬日一绝,栖翠阁的荷塘是夏日一景。踩着夏季的尾巴,已经在风中嗅到潮湿的水汽,池塘中央枝枝蔓蔓交错着这个夏季的最后一片残荷,几个宫女荡着小舟在花间穿梭,舱里已经摞了一小堆莲蓬,刚才因看见一条红色的大鲤鱼从荷叶下快速游过,众人一喜,便忘记宫规森严笑闹起来。
凌霄推门走出去,海恩正低声数落那几个宫女不该高声哗笑,打扰了娘娘清净。
凌霄温和笑道:“无妨,看她们年纪尚幼,好玩心重,就让她们尽兴乐一乐也好,这宫里太安静了。”
三四个穿着粉红纱衣的女孩儿立即欢天喜地的给凌霄行礼道恩。她们当中一个最年幼的宫女大着胆子建议道:“娘娘,您何不跟我们一起玩?”
海恩正欲开口斥责,凌霄先一步应承到:“也好。”
小丫头皮肤白皙,竟是汉人,凌霄粗粗一看:就数她舟中莲蓬最多最大,再看她起身划船的姿势,轻盈婀娜更衬得别人粗笨。她将小舟划至岸边,搀着凌霄上了船,凌霄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江南人吗?”
她干练的将舟中莲蓬抛到岸上,用丝绢擦净船中甲板,让凌霄安稳坐下,果然是江南水乡养育的儿女,举手投足之间别有一番风韵:“回娘娘,奴婢小名:之之,奴婢是江南人,才进宫,宫中规矩懂的不多。娘娘坐稳咯,奴婢要起撸了。”
秋风起浪,绿水芙蓉衣,玉腕轻摇橹,莲花复莲花,花叶何稠叠。
之之轻摇慢行,小舟微荡,凌霄随口问道:“我记得,江南采莲是有采莲曲的,你会唱吗?”
之之浅笑,两颊各有一个笑涡,似乎能溢出蜜来,她清清嗓子唱到:“江南采莲今已暮,今已暮,相思苦,佳期不可许……牵花怜共蒂,折藕爱连丝。故情无处所,新物从华滋。不惜西津交佩解,还羞北海雁书迟……采莲歌有节,采莲夜未歇。思君千里外,关山路几重……”
好一个‘牵花怜共蒂,折藕爱连丝’将凌霄唱得泪沾红袖默。
之之惶恐的问道:“娘娘,是奴婢唱得不好吗?”
凌霄摇头,恰好看见阿特慌慌张张跑来跟海恩比划着什么,海恩摇头,她便长跪不起一个劲的磕头。
阿特本是个美丽妖娆的女子,最近一直魂不守舍,日渐憔悴下去了,凌霄以为是她新伤加旧疾又太过操劳,于是准了她的假,几日不见,她形容枯槁恍若大病一场,凌霄不禁担忧:“把船划到岸边去。”
看凌霄下了船,海恩忙将阿特从地上拉起来催促她快点离开。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海恩朝阿特使眼色让她快走,阿特咬着唇一个劲的哭,额头上磕出了一片血迹,沾了地上的灰,显得狼狈可怜,看得凌霄心酸:“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特是个哑巴,不能言语,只能咬破了手指在地上写到:娘娘,救殿下。
凌霄侧身,挡住身后的之之,快速用脚碾去地上的血迹:“海恩,带她过来。”
海恩将佣人都驱赶到偏殿去,谨慎的合上门,将阿特带到凌霄面前。
凌霄拧了一条湿毛巾一边细心的给她擦去额角的尘土一边问道:“殿下他怎么了?”
海恩斟酌道:“听说殿下昏睡了四天,滴水未进,高烧不退,陛下请了全国最好的大夫,可是没有一个能说出症结所在,昨晚陛下一怒之下竟然斩了一名御医,那些大夫人人自危,愈发束手无策。”
凌霄惊的忘了手中的毛巾,阿特跪在地上嘤嘤哭泣,凌霄不禁怒问:“这些事情你不但不跟我提起,还故意隐瞒不让我知道!你明知道他是为了我才受了这么重的伤,万一他要是……要是……”凌霄觉得喉咙哽住了,那个‘死’字让她惶恐:修斯,你一定要陪我活下去!
海恩惶恐:“娘娘恕罪,前几天您卧病在床,自顾不暇,今日气色才稍齐,奴婢害怕娘娘知道这个情况急火攻心。况且,宫中盛传三殿下与娘娘旧情复燃,诋毁娘娘的清白,奴婢害怕娘娘知道了三殿下的病情会不顾一切的去看他,奴婢这么做都是为了娘娘啊!”
凌霄朝外走去:“他能为了我去死,我怎么就不能这么为他?”
海恩跪在地上紧紧拽住凌霄的裙裾:“娘娘,三殿下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就是为了让娘娘好好活着!您现在去了,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往情深?娘娘,除非奴婢今天死了,否则,奴婢是决不能让娘娘去的!”
凌霄再迈不出第二步,她转身回头,望着海恩眼里的泪,感觉到她紧攥自己裙裾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着:“我该怎么办?”
海恩泣不成声:“娘娘,三殿下万一……再也醒不过来……您不能给他殉葬啊!”
凌霄忍不住蹲下身,揽住海恩的肩膀,在这个世界里,她就像家人一样将自己护在翅膀下,忠心不二的悉心照顾自己,可是修斯用命给她挡住了鞭子,她此时又怎能弃他不顾?
凌霄收住泪说道:“就算我去了是死路一条,我也该去,因为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他救回来的,先是三月三祭庙,他将我从水中捞起,而后是在金庭,他又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现在,是该我还他了。”
海恩哭着摇头:“娘娘,如果三殿下知道,他一定情愿自己死了!”
“住口!我不许你这么说他!”凌霄掰开她的手,起身要走,此时,才看清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并非那么无所谓。
海恩张开手臂挡在门口:“娘娘,您听我一言:奴婢是看着殿下长大的,陛下一向宠爱他,从不曾对他冷脸说过重话,更别说罚他了。这次陛下之所以会下这么恨的手,就是为了让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收口,不然,以殿下所犯之罪是要抄家灭族的。您现在去看他,就让那些谣言有了凭证,不仅牵连了殿下,也让自己获罪,您这是何苦?天下名医妙手都治不了的顽疾,您又能解得开么?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
凌霄冷静了许多:“你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何要将他安置在宫中养伤,宫中那么多房间,为何不选择他从前居住的‘和乐宫’,而是将他安置在离‘长平宫’最近的‘澹霞殿’?你既然知道陛下有多么重视他,就不难体会陛下此番举动的意图。我跟殿下究竟有无私情,你日日守候在我身边,你该是最清楚的。心病还须心药医,我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有无机会呢?你难道要陛下亲自开口请我去吗?我如果不去,一辈子都会愧疚,这样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海恩仍旧不让,思索良久后说道:“娘娘若真要去,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去,奴婢知道宫中密道,等夜深人静了,奴婢再陪娘娘去。”
凌霄看她说得坚决,只能让步。
*
凌霄裹在一件黑色披风中,用一条黑纱蒙住了脸,害怕惹人注目所以不敢点灯。她亦步亦趋的跟在海恩身后,转出栖翠阁,借着月光看清荷花池畔泊着一叶小舟,两人上了船,海恩摇橹,一圈圈涟漪从船边荡开,震碎了一池清辉。
海恩将船系在刚刚冒出水面的一棵树桩上,提着裙子涉水走了一段,拨开齐腰的水草,竟然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凌霄想起摩尔夜里偷偷来看自己时袍子总有一截是湿的,原来如此。
这样说来,这个密道不但通往澹霞宫,也可以通向朝元宫,凌霄心中巨喜忙问道:“海恩,这密道是不是可以通向皇宫的任何一处地方?”
从洞口进去,走了一段水路后豁然开朗,海恩从壁龛里拿了一只火把点燃:“有些出口被封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走到你想去的地方的,这里面像迷宫一样,凿了许多岔道,如果狗戴帽子随便闯,也有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外面的风灌进洞里,冷飕飕的,凌霄拉紧披风:“是不是也通向宫外?”
海恩突然回头望了凌霄一眼:“不知道。”
凌霄见她如此防备,闭口不言,环顾四壁,努力识记那些绕过的路,这里面果然别有洞天,还藏了许多机关,但海恩不肯再多说半句,害怕泄露天机。
澹霞殿前桂花满院飘香雪,夜风起兮,纷纷扬扬的飞花如梦似幻,浓郁的香气散入屋内,迷溢着满室馨香。
海恩守在帘外,凌霄坐在床侧,修斯脸上潮红,双目紧闭,昏睡不醒。
凌霄摸摸他的额头,滚烫。想起自己每次生病,他总是第一时间赶到,历经数次劫难,都是他陪自己共度,锦绣年华里,他是一抹亮丽的回忆。总以为他不会倒下、不会离开、不会被打败,面对这样的他,凌霄真是束手无策。人生似乎太过极端,不是锦上添花就是雪上加霜,雪中送炭的幸运总是罕见。
凌霄轻推他:“修斯,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纹丝不动,那张脸泥塑一样面无表情,仿佛准备沉睡千年。
凌霄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摊开的掌心反握住,他手心起了老茧,滚烫的温度让凌霄想起儿时看到马戏团的魔术师能从掌心里变出火来。他醒着的时候,这双手不曾有机会这样亲密的交握,现在他不省人事的睡着了,还能感觉到手中的绵软芳泽吗?
凌霄抬手摩挲着他的眉眼,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收下了我的纱巾,就是同意陪我一起活下去,可是你现在却一睡不起,那些日夜,你守在我耳边对我说的话到底还做不做数?”
“你说等我好了,等雪下了,就带我去雪地猎狐,赏雪听弦响,要用最柔最厚实的雪狐皮给我做一领风衣,再大的风雪我都不用怕了;你说,青梅酿酒能舒筋活络,你会赶在风雪天之前给我送上一壶最好最香醇的,让我整个冬天都温暖如春;你说玉岭的梅花做的胭脂能变媸为妍,等梅花开了,就给我送上一大盒,说不定脸上的疤痕就淡褪了……修斯,我已经好了,你怎么就倒下了呢?”
凌霄拉起修斯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捉着他修长的手指摩挲自己脸上已经消失的疤痕:“你若是醒来,就可以看见我的笑脸,你说这辈子都不让我再哭了,可这次,却是你把我给弄哭了,你说你坏不坏?”
凌霄的泪顺着他的指尖流下:“我最爱看你雕翎戎装的摸样,我不信你会因为区区十来鞭就倒下,你是不是累了,不想再陪我走下去了?一直以来我说只靠自己,其实每次都是你来解救我,如果你真的走了,我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有时候觉得命运太讽刺:最依赖的人,竟然不是我最爱的人;最亲切的人,竟然不是我最想靠近的人……你是不是怨我了,恨我了,再也不想管我了?”
凌霄突然听到有人在耳边虚弱的说:“原来,我才是你最依赖,最亲切的人……”
凌霄又惊又喜,想要将帘外的海恩叫进来,谁知修斯的手从她的脸颊滑向她颈后,在她喊出声来之前,将她拉向了自己。他的嘴唇皲裂,仿佛是渴雨的旱田,急切的吻上她的芳唇,凌霄想挣脱开,修斯顺势将她推拒的手反扣到腰后,干渴的舌尖宛如冬眠过后的蛇,灵巧的越过两排贝齿,探进她口中。
凌霄气急,又扭不过他,待他终于放手,鬓发凌乱,面红耳赤,凌霄狠狠瞪他:“你装病!手劲这么大!被人看见就不得了了!”
修斯笑着舔舔濡湿的嘴角,哑声说道:“我知道今后你我再难相见,我只能冒险用苦肉计来博得你的同情,你别生气,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见你一面,亲口告诉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像从前那样爱你;不管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替你挡着,直到生命涸竭,我就到另一个世界守望你。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已足够。”
凌霄忍不住落泪,修斯握住她的手小心揉搓:“最开始我确实昏睡不醒,梦里有大火烧我,我浑身像干柴一样被烧得炸开,我觉得痛苦,想逃,可是梦见你站在火中望着我,我就迈不开步子,情愿陪你葬身火海。后来醒来,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宫中,我不但没觉得庆幸,反而觉得失落,索性就装做没醒,任他们用银针扎我,用勺子撬我的嘴。最狠的是大哥,他差点把我的下颌捏碎,你知道他赤手打死过一只狮子,手力奇大,我的一颗牙齿都被他捏松了,满嘴血腥,可我就是不松口,最后他们没法,只能放弃了。没想到,你真的来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凌霄抽回手抬起他的下颚,修斯皱着眉头想躲开,凌霄双手扳住他的头,强迫他亮出伤口,果然,一大片淤青:“笨死了,亏你还觉得自己聪明!万一我不来呢?你这样扛着不吃药、不喝水、不进食,不仅伤口好不了,身体会拖垮,即使康复了也是半个废人!”
修斯故意逗她:“反正我不是你最爱的人,多一个少一个也不觉得有多大差别嘛。”
没料到凌霄气得直哭,他赶忙改口:“骗你的,我只打算等你七天,若是过了第七天你还不来看我,我为了陪你一起活下去,也不会继续在床上挺尸的。别哭了,我醒了你还哭?”
凌霄擦一把泪数落道:“我是替阿特不值!你知不知道阿特为了你,成天不吃不喝,终日以泪洗面,那么水灵的一个姑娘,现在就像一把干枯的水芹菜,谁瞧了都可怜,就你最狠心、最自私!”
修斯叹息,红眸中水光滟潋,晶莹剔透,仿佛采集了十五的月华、三月的春水,才融汇出了满目的痴情,他望着凌霄郑重说道:“原谅我,除了你,我的眼睛再看不到别人了。我以前以为,为了大哥的江山我可以放弃你,为了兑现儿时的诺言,我可以暂时忘记你,可如今,每一次看到你受伤,我总是会身不由己的冲过去,哪怕手中的长剑会扎进大哥的心里,哪怕自己的行为会颠覆大哥的宏图。那天大哥的鞭子抽在我身上,我想的不是谅解大哥的苦心,而是想到那天在金庭,你该有多疼?我不躲不避,也不求饶,甚至故意口不择言,让大哥彻底失望,我情愿让他多抽我几鞭,情愿他下手更重些,这样能将那日你未受完的苦转移到我身上,我替你受……”
修斯抹去凌霄脸上垂挂的泪珠:“凌霄,我发现,自己面对爱情,是不肯有半分退让的。看着你一再受苦,我后悔。早知如此,那日在木槿花海不管你爱的是谁,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该带着你走了,就算你一辈子恨我、怨我,一辈子觉得遗憾,那也好过我明知有人想伤害你,却只有事后补救。”
修斯有一丝疲倦,眼里布满了血丝,他的声音渐渐低微,仿佛小孩子就要睡着,央求母亲讲最后一个故事:“我一直想看你跳舞的样子,是不是,就像传说里的美人,能让满天星子都陨落……”
凌霄轻拍他的脸颊,惊恐的唤他:“修斯,你睡了那么久,吃点东西再睡!修斯!”
修斯半闭着眼睛打量她,目光涣散、眼神游离,他的嘴唇一张一翕,声音低不可闻,仿佛喃喃自语不需要别人听到。
凌霄哭着大喊:“海恩!海恩!你快来看看啊!”
海恩慌忙捂住她的嘴:“别太大声。”
шωш●тTkan●C○
凌霄咬着嘴唇无声哭泣,海恩将她从床边推开,费力将修斯从床上拉起,灌下一大碗药。
修斯呛咳着将刚进嘴的药全吐了出来,海恩也慌了,忙拉着凌霄要带她走:“我们快走吧,待会大夫就会来,被发现了就说不清了!”
“不!我不走!”凌霄不知从哪借的神力,抽回手将修斯抱在怀中,端起碗,将碗中残药含在嘴里,像乌鸦反哺那样喂他。
他喝下了,一滴不漏,凌霄回身冲愕然的海恩吩咐道:“把药都端来,我喂他!”
海恩早被吓得六神无主,凌霄怎么吩咐她便像木偶一般照做,忙到满头大汗,床边剩下一摞空碗,修斯早在凌霄怀里睡着了。
凌霄将他放回枕头上,松开手,才觉得浑身酸痛,像石化了一般动都动不了了。外头传来说话声,海恩只能将凌霄打横抱起从屋后溜了出去。
前脚刚进栖翠阁,海恩便靠着门让凌霄滑落在地上,她像中了梦魇的人,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良久才长嘘一口气回过神来,转脸看向凌霄:“差点啊……差点了……”
凌霄也惊吓得不轻,面纱被粗重的喘息鼓动,她想扶着门框站起,两条手臂像灌了铅抬都抬不起来,阿特从黑暗里走出来,将凌霄往屋内搀,等凌霄在床边坐下,阿特扑通一声跪下,在地上猛磕了三四个响头。
凌霄止住她:“别,我不全是为你,他会好起来的。虽然你跟他主仆情深,但你现在是我身边的人,为了他好,也为了我好,你以后不许再见他。”
阿特僵住,犹豫的望着凌霄。
凌霄叹一口气:“要不然……我把你再还给他。”
阿特摇头,起身出去,背影纤弱,仿佛离群孤雁,萧索的抖个不停。
凌霄有一丝犹豫想要叫住她,触到海恩的目光,又低下头去:自己有什么资格怜悯别人,自身不保的人只能乞怜别人的仁慈,没办法施舍更多。阿特,等我足够强大了,我就放你自由,那一天不会太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