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陈淼怎么觉得他似是有隐扰，陈鱼更坚定了心中所想，于是……

“你可有心上人？”陈鱼奇怪地问。

实在是他的神色过于诡异，让她不得不想得很多，虽然知道陈淼与爽利是沾不上边儿的，老太爷也提及他是个软性子的人，可是两人平日里接触的并不多，对陈淼的印象只是停留在才穿过来时那两次交集，再往后也就是颔首行礼就了事儿。那些初来时安抚了她慌乱的体贴，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依然受用，陈鱼也一直迷信温柔是男人最大的魅力所在，可是今天遇到陈淼这般的优柔，一时竟有些不适应起来。

陈淼闻言手一抖，将握在手中的茶洒了大半，衣袖间覆满了残茶，却并未得他半点关注，一双圆睁的美目执拗地绞着陈鱼，不依不饶地不曾放松片刻。齿狠狠地咬在唇上，直至唇色尽退，只留一片惨白和一排深深的痕迹……

陈鱼忙垂下眼睑喝着手中的茶，这样的陈淼让人生惧，习惯了他和煦的一面，冷不丁面对他的情绪勃发，一时有些无力招架。

关于自己与他的关系，陈鱼不是没有想过，从那个初来时清冷的夜开始，她就不止一次地想过，他与她，是不是只单纯的是小叔与嫂嫂的相处？陈淼的温柔软语，细心呵护，都绝非只是常言道的叔嫂和睦，只是到底存了什么她所不知的往事，前人没有留下丁点记忆，她也就没有探索的方向，以至于今日想来与他谈谈，想看看能不能旁敲侧击出点什么不为她所知的旧事，可是……似乎陈淼的情绪有些不太凑巧……

头有些痛，缠缠绕绕的事情又都团到了一处，烦乱得让人有些抓狂。于是陈鱼决定，不再计较以前，反正现在名份已定，纵使过去有过比天高比地阔的情份，也已然成了过眼云烟，说什么也只会图增伤感罢了，还是守着各自的本份，好好的经营眼前会实际些，对她好，对他也好。

静寞半晌，陈鱼张了几次嘴，才吐出声音，“我……无意触及你的私事，只是想知道你现在是怎样的打算罢了，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要说好了，等你什么时候感觉一个人再也撑不下去了，想找个人分担的时候，你记得有嫂嫂愿意听就够了。你现在只要仔细听我的话……”

陈淼渐渐平静下来，听到嫂嫂如是说，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齿也不再凌虐着已经泛着血丝的唇，只是脸色与唇色还在苍白着。

陈鱼调转目光，盯着飞溅起朵朵水花儿的清泉，幽幽地说道：“这件事，不是你自己的事情，这是陈家所有人的事情，你没有必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其实说出来，大家商量着，会更容易找到解决的方法。再有……一切还是要看你的意愿，陈家如今的地位不是那么容易就动摇得了的，你不必为了陈家而让自己妥协，陈家无需你再锦上添花，再说，当朝驸马也带不来什么实质上的好处，只是图个名声罢了，你认为那些能入得了陈家人的眼嘛？爷爷就在刚刚还与我说，他现在没有什么别的盼想了，只是希望我们都能幸福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他老人家就知足了。陈淼，我似是能知道你心中的思量，只是……我认为你大可不必，你这般跟自己较劲儿，苦的只有你一个人，如果今天不是我偶然得知，你还指不定会愁成什么样儿呢……”

“我……可以光想着自己嘛？都不用顾及到别的？”陈淼文弱的声音，几近吹散在徐风中……

陈鱼没有急于回复，在脑中认真地找着。荣德帝姬赵金奴……才得知这个名字，陈鱼不禁紧皱着眉头，这是历史的巧合，还是被后人所改的名字呢？金奴金奴，金人的奴隶……想着此刻正尽享着人间繁华，尊贵得位于万人之上的皇室贵妇们，在不久的将来，都会在一个名为“浣衣院”的地方，供金人寻欢作乐，惨遭侮辱……一股重重的无奈感溢满了陈鱼的全身，她只不过是错入时空的一缕魂魄，虽然深知历史的走向，却是没办法去改变什么……一时，陈鱼有些倦怠，这无所不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陈鱼抬眸间就看到了陈淼殷殷期盼的眼光，于是摒弃了杂念，开始找自己需要的资料。荣德帝姬历史上确有其人，史料上的记载与陈淼所述相差无几，只是……初嫁之人为一名姓曹的左卫将军，并不姓陈，如果历史不会被改写，那么陈淼是不可能被招为驸马的……有了这样的结论，陈鱼的心一下子轻快起来，看来会忧天的不止是杞人，还有他与她啊。

有了正史佐证，陈鱼自然理直气壮了许多，她坚定且认真的点了点头，“你只做你自己所想的事就好，别的有我来解决，再不行还有老太爷呢。所以……以后不要再有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光你的贴身近侍会担心，传到了正院里，爷爷还要分神来担心你，本来你做为晚辈，是要为长辈分扰的，现在不但分不得什么事情，却凭添了老人家的烦心，你如何过意得去啊……”

陈鱼话才说完，就自嘲地扯着嘴角，自己何时变成了一个谆谆善诱的长辈了？看来自己还真有做当家主母的天份，才几天时间，就将这比自己年长的小叔当成了需要自己引导的稚童了，也罢……陈淼的事情，她还是愿意操心，受过了他的恩惠，总得回报些实质性的东西，才算是不枉他的一片真心对待了。

“爷爷……会不会为难？”

陈鱼轻摇螓首，看来男人们间的交流会更少些，爷爷对孙儿的爱也更隐晦些，这是中国的男人们，自古流传下来的内敛且含蓄决定的，那些更人性的爱惜都是覆在了威旺之下，所以常常会让人分不清，挑不出到底存在着多少。

老太爷做为爷爷之前，还是陈家的家主，所以要顾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在攸关自己的终身大事上，陈淼都不敢确定爷爷会不会为了陈家的家业，而将他舍弃。这点让陈鱼很痛心，两个都是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两个都是她要回报恩情的人，所以，她……陈鱼，会做他们之间传达亲情的那个人，她要让陈淼知道，爷爷对他有着不亚于对自己的爱。

陈鱼转而一想，皇帝已然下旨诏适龄男子进京，陈淼不去的话，就可以看做是抗旨，到时的确会麻烦一些，如果陈淼真的不想成行，那么也还是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只不过要用些心思罢了。

想着众口一致地说她是备受帝后恩泽的陈家么女，陈鱼心中多少有了些底，那么，自家小叔的事情，自己插上一脚也不能算是逾越了吧……

看着陈淼皱成一条线的眉毛，陈鱼会心一笑，嗔道：“好好的一张俊脸，都让你愁成了苦瓜相了，不是跟你说过一切有我了嘛，怎么还是不见开颜的样子？难道真当我是干什么什么不行，吃什么什么没够的主儿嘛？”

陈淼闻言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面皮，素白的脸上飘起两朵红云，喉咙间哝哝了半晌，才吐出清析的字句，“哪里是不信你啊，只是……上有皇上的旨意，下有家主的意思，我一个么子，怎么可能违背爷爷的意愿呢。再说旨意已经下放，十月就要入京了，已成事实容不得我说愿不愿意了。”

陈淼的担心也是对的，陈鱼想了想，感觉还是不与圣意对着干，矜持一些比较好，至少顾全了皇帝的面子，以后才好说话。于是说道：“要不十月你还是走一趟汴梁吧……”在见到陈淼不解及疑问后的眼光后，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才又说着，“诏你们十月进京，等你们等顿好了之后，要真正能进入到帝姬择驸马的阶段怎么也得到年底了，那时我应该已经出了月子，你放心我一定会马不停蹄的赶到汴梁，只要你拿定了主意，那个公主咱就可以不要。”

“小鱼……”婉转的呼唤中隐了什么，光听带着颤抖的声线就能明了，陈淼竟眸中闪着耀目的水光，看得陈鱼一阵头皮发麻。

这……可不是她擅长的感情大戏……陈鱼本性是偏于男性化些的，不羁洒脱又不拘小节，对于那些需要细致心思才能体会的委婉，实在是力不从心。面对基本上已经算是流泪的陈淼，陈鱼一时慌了手脚，忙摆着手道：“我不是专程去汴梁解你的难的，前日爹爹送来家书，说是皇后娘娘赐了我座在汴梁城效的园子，要我坐完月子进京谢恩，只是顺手能帮你说句话而已，你不用……真的……”

陈淼眼中的光雾终是没有凝集成形，在看到她慌不择言的颠三倒四后，一抹笑意弥漫在了整张俊秀的脸上……她的好，他一直都知道，从小就知道，只是……想着刚刚大哥对她的恶语，陈淼不禁又黯淡下了灿然，大哥何其有幸，得了陈鱼这位聪慧过人，得体细致的女子，却不知珍惜，妄把一些入不得大场面的丫头当成手中宝来疼，独独嫌恶着这位解语花，想着大哥那张冰冷得不假言辞的脸，他……竟生出一股隐恨来……

陈鱼并没有留意到陈淼地神色变化，只在他展开笑颜的一瞬，会心且满足的也跟着笑了，能为家人做些事情，对现在的她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看着陈淼的笑，让她不能自持，他很美是一方面，更令她着迷的却是他笑意中所含的幸福……

家人……不就是应该相互扶持着一起前行嘛……

迎着炙烈起来的阳火，陈鱼眯着眼睛，看向低处的散着七彩光芒的水雾，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