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兄弟请留步。”

齐宇侧身望向那位笑容可掬的道长，“有事？”

“我见你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可否让我为你掐指一算？”

道长的声音听起来很古怪，齐宇定睛一看。

原来是这骚货衣领上别着话筒，腰间别着小蜜蜂，带着丝丝“杂音”，说话时还摇头晃脑。

山肩多风，此时恰好就有一阵风吹来，拂动道长身上宽松的道袍。

道长随着风轻抹胡须，别有一番仙风道骨的韵味。

“不了，这里游客那么多，你找别人吧。”齐宇略显冷淡地回应了一句。

如果是平时，以他不下于道长的骚劲，绝对不会放过这等趣事，定会好好配合然后回去找个朋友吹牛逼。

可惜这几天，他的情绪总是低落的。

这世界上的糟心事实在太多了，防不胜防，他大抵是受到了冰冷现实的巨大打击，吧。

道长见他扭头便走，忙叫道：“诶，别走啊，你女朋友被人睡了。”

“……”

他开着扩音，这句话一出口，方圆十几米内的游客们一齐扭头，“五颜六色”的目光瞬间汇聚到齐宇的身上。

“这小伙挺帅啊。”

“一身地摊货。”

“但是他真的蛮帅啊！”

“没钱啊！”

听着四周的议论声，齐宇不为所动。

他这人没啥别的特点，唯一让别人敬佩的，就是他非常纯粹的脸皮厚。

他没有羞恼，只是觉得很奇怪，上前两步凑到道长跟前，挑眉问道：“你查我？”

“你？打工的人，很有价值吗？”

翻译：你这种平凡得毫无波澜的平凡人，一生平铺直叙，没有人会有兴趣查你——我是通过玄学知道的。

齐宇：“……”

道长见他终于有些面色不善，连忙摘下扩音器扔到地上踩烂，以示友好。

齐宇见他还挺果断，脸色恢复平淡，思索了一下，倒也不想往上爬了，一屁股坐到板凳上。

“我先声明那不是我女朋友，差一点，还好我忍住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开奔驰？”

“……嗯。”

“你呢？”

齐宇静静地看着他，“我没有车。”

“我猜到了。”

“……”

“咳咳，别急，至于我怎么知道，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告诉你答案，不能告诉你过程，我还知道很多事，你想不想听？”

齐宇舔舔嘴唇，来了些兴致，“请说。”

道长脸上的微笑突然收敛，面色肃穆，低声说道：“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o_0…？”

就在齐宇以为道长要暴起伤人之时，他突然又换上了笑脸，道：“开个玩笑，你被厄运缠身，近来诸事不顺。”

“…然后呢？”

“你知道为什么生活那么艰难吗？那是因为你没有抓住自己的优势，你知道你自己擅长什么吗？”

我擅长什么？

这的确是一个令人发醒的问题。

世界上清醒的人很少，有几个能想清楚这个问题呢？很多人无非都是随波逐流罢了。

齐宇思考了一会儿，回答：“知难而退。”

“……”

他的语气很诚恳，表情很认真。道长能够确信他很久没有这么认真过了。

道长整个人僵硬了几秒钟，摆了摆手，“算了，话不多说，若要寻求解脱，必须做法。”

齐宇嘴角抽抽，试探道：“多少钱？”

“不要钱，只要有缘～……”

噢，他这该死的声音又开始忽近忽远了……

等等……

他好像把扩音器踩烂了？

齐宇看了一眼碎裂的机器，确认方才没有眼花，再抬头时——

道长的一双黑眸仿若穹顶之外那静谧的宇宙，浩瀚而神秘，无穷无尽的黑暗将他笼罩……

“跟着我一起念：‘我心如铁，坚不可摧’！”

“……？”

“去吧，骚货，那是你的归宿。”

“……”

……

……

“教长老，宗主请你出去露一手。”

沧海宗，炼丹房。

教长老听见门外弟子的呼喊，将手里的猪蹄三两口啃完，扔了出去。

“长老，这是什么？”

“手。”

“……”

“滚。”

“哦……”

弟子委屈地应了一声，掩面离去。

“不是说了今日不要来打搅我？这老娘们真是啥也听不进去。”

教长老自顾自嘀咕了一句，凝神静气，控火。

不多时，一颗纯蓝色的，散发着柔和莹光的灵丹浮现于烈火之中。

教长老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地倒入最后一罐墨绿色的液体。

“九凝天丹，成了……”

嗡——轰！！！

颤抖的丹炉忽然炸裂开来！教长老眼睛一瞪，飞身后退！

怎么回事？！

莫非失败了？凭他的技术，应当有九成九的把握才对！

他皱紧眉头，只见——一个男人自火焰中走了出来！

“……”

……

今日正是沧海宗外招新生的大好日子，宗主祁芊雨红光满面，兴致勃勃，视线在新生群里来回跳动。

其余沧海宗高层也都是眉开眼笑，身旁一个女长老忍不住低吼道：“今年居然有那么多好苗子，发了发了！宗主，发了！”

“本座看见了，你别拽我裙子，混蛋！”

沧海宗每隔十年进行一次对外招生，几乎每一次都是大浪淘沙。

毕竟能够修仙的，都是天选之子，少之又少，而最后能够进入沧海宗的，又是百里挑一，最惨淡时，甚至只有十来个人。

没办法，人家沧海宗好歹是人界一流宗门，宁缺毋滥，那些歪瓜裂枣他们也看不上。

选拔人才的方式很简单：

宗门里除了一堆金碧辉煌的仙屋宝殿，还有一个给弟子们自由活动的极其巨大的广场。

广场中心矗立着一座遮天蔽日的高塔，观塔身，共有九层。

能入沧海宗之骄子，便能毫无阻碍地自高塔两旁走过。

没有资格进入的人，便会感觉到一面虚幻又实在的隐形墙壁阻挡在身前，难以寸进。

今日走过九重塔的人，少说也有几百之数，难怪宗主大人如此失态。

而偏在众人满心欢喜之时——

轰！

不远处一座大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火光漫天！

祁芊雨挥舞的双手骤然垂下，神色一肃，向前一步，竟是瞬间来到了案发现场。

然后……

“哥，我真不是你说的那啥、那啥搞传销的，我方才不就演示给你看了吗，你怎么就不信呢？”

教长老整张脸都被炉火熏黑了，却是来不及打理，用力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

相比于惨不忍睹的教长老，齐宇衣冠楚楚，眉清目秀，“怎么，忽悠不了我就想来硬的了？老子开始混社会的时候，你还是蝌蚪！放手！”

教长老见他面露凶相，突然趴到地上，抱住他的腿，“我不，你就要做我徒弟！”

“？”

祁芊雨看不下去了，开口问道：“教长老，发生什么事了？”

齐宇愣了一下，回头看去。

嚯，好漂亮的女人，搞传销确实要动脑子啊，要抓住男性目标的弱点。

可惜，哥们我现在已经不相信爱情了，都是粉红骷髅！

齐宇冷眼与她对视。

祁芊雨被他这冰冷的眼神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咱们又不认识，你吓唬谁呢？

“宗主，这小子不相信我们是修仙的！”

“额？”

祁芊雨何等聪明，联系上文，稍微思考了一下差不多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惊呼道：“莫非他有炼丹的天赋？！”

“当然，不然我何必如此？！”

“可是我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我看不出来？！”祁芊雨睁大眼睛盯着齐宇，仿佛在看世界上最大的宝贝。

今年是真的发了呀！

她死死盯着齐宇，生怕他溜走了，开口问教长老：“你怎么不演示给他看？”

“我把炼丹房炸了啊，结果他还是不信。”

“……”祁芊雨怔了怔，瞬间恼羞成怒，“我说丹炉爆炸怎会有那么大动静，你这蠢驴，不会带着他去天上飞一圈吗？！那是老娘的房子！”

“……”

世界突然安静了。

教长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回头看了一眼废墟，又张了张嘴，然后沉默了。

祁芊雨狠狠瞪他一眼，扭头看向齐宇，却是笑靥如花，突然上前揪住他的衣领！

嗖！

一道流星划过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