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个女娇娥
作者:Further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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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夏怀琳没有反应,她呆呆地看着彤管,又问了一遍:“谁?”
“侯……侯爷……”
“哪个侯爷?”
“赫烜侯……”
“赫烜侯?”
“对……”
夏怀琳看向一旁同样愣住的程息,眉头一皱,一口血呕在茶盏里。
怎么会没了呢?去的时候,是多完整的一个人啊。
如今怎么就回不来了呢?
外头的小厮送来了绿竹香囊,上头沾了血迹。
送到时,怀琳还在屋里躺着,程息看见一把夺了下来,那恶狠劲就差把小厮生生拆胳膊卸腿了。
她让彤管打了热水弄了皂角,自己去洗那个香囊。
一浸到水里,香囊上头的血渍化开,满满一盆红水。
饶是程息见惯了鲜血,也受不了眼下这光景。
眼泪不争气地一颗颗掉下来。
“程娘子……”彤管来喊。
程息侧过脸,拿衣袖擦了擦:“何事?”
“我们家娘子醒了,听说香囊回来了,等您过去。”
程息顿了顿:“这就去。”
洗了好几次,几乎有些发白,可程息还是担心会看出血迹。
她移开房门,怀琳仰躺在榻上,身侧坐着夏夫人悄悄抹泪,夏思成立在一旁,转头看见程息,点了点头,又示意丫头将夫人带出去。
屋内只留下了程息和怀琳二人。
怀琳睁眼瞧着榻顶,是上好的香云纱,绣着七仙女下凡。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有气无力的,带着沙哑,“……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程息没接话。
“香囊呢?”
程息递了上去,还是湿的,她已经用布擦了好几遍。
可怀琳根本没有注意到。
她看着那有些发白的绿线,眼泪从眼角滑落,渗入枕头,再无声息。
“你走吧。”她的声音还是沙哑疲惫的,“走吧……”
程息向夏氏夫妇行礼告辞,只觉天大地大,北风吹得毫无阻碍,卷了她满袖。
她刚回到宅子,储露迎了上来:“姑娘,方才孙阿翁来叫人,没赶上你,让我告诉你速进皇宫,皇上急召。”
“召我?”
“侯爷是在丰城查到了一些踪迹,跟着那些人悄悄越过国境去襄国,路上就被……验尸的文案和折子一同送到了宫里,皇上让你去看看。”
“还有别的吗?”
“没了,姑娘快去吧。”
这一日真是马不停蹄地赶路,就好像什么东西推着人走,只想要你快走快走,摔了也不关他的事。
程息驾马飞奔,大雪愈下愈急,如同刀片一下,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命丧马下。还未到宫门前,她一个飞身下马,陷进厚厚的积雪里,步履维艰。
赶到温室殿时,程息的双脚都要被冻得没有知觉了。
台阶极长,雪水扫开融化又结冰,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阿翁。”
孙奇见风雪中走来一人,看清是她,连忙迎上去:“县主可算来了,皇上正等您呢。您进去说话仔细着点,四殿下也在里头。”
尹绎澹也在里面?他被放出来了?
殿门缓缓打开,程息走进去脱履跪下。
皇帝背对着她和四皇子,宁王淮王立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四皇子在程息旁边已经抖得如同筛子一般,牙齿打颤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一旁的宦官呈上文案,程息展开细看:断一臂,断一腿,斧痕;心口箭伤四寸,左斜上刺入;无其与外伤……于安明十八年十二月初八亥时三刻殁。
程息望着这些冰冷的文字,脑海怎么也描摹不出这样的成华阳,只能想起儿时他在马球场上意气风发和书塾论坛里舌战群雄。
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就被这样的文字断了生死。
程息没有泪,面色冷得可怕。
“程息。”皇帝发声,苍老沉重,“你瞒了什么?”
程息咬了咬下唇,吸进鼻子的气都是凉的:“皇上所指何事?”
皇帝转身,垂着眼睛,冷哼一声:“你不知道?”
程息:“皇上指的若是丰城蛊毒之祸,那程息已经和盘托出,据实相告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用下巴指了指她手里的折子,眯眼看着她:“说说你的看法。”
“侯爷,是出城跟踪襄国的人而遇刺身亡的。斧痕……程息在丰城时,与天纾阁交过手,他们当中有用斧头做武器的。再说这箭伤,心口四寸……射箭之人不是离侯爷很近,便是用力巨大,是个射箭惯手,且这箭是从左斜上方刺入,此人定不会是侯爷所跟踪的那群人,应当是……趁机埋伏的人。可能侯爷的行踪早已被人知晓,他们引侯爷过去,然后……然后……”
“是啊,是啊。”皇帝笑得阴恻,“是有人埋伏。是有人埋伏!”他一把抓起几案上的折子狠狠地砸向尹绎澹,“孽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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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副奏折滑到程息跟前,她隐约瞧见几个字:朔方太守萧判……私通襄国,合力……击杀……
程息还想往下瞧,只听见皇帝抽出一旁悬着的剑气势汹汹得冲下来。
“父王住手!”
“父王——”
她什么都顾不得,一把抱住身旁的尹绎澹,生生替他挨了一剑,衣帛裂开一道缝渗出血来。
皇帝见砍错了人,忽然冷静,冬日里如一盆冷水浇下,他丢下剑忙招呼道:“快!喊太医!喊太医!”
下人忙乱离开,宁王拉开皇帝,淮王扶起尹绎澹,尹绎澹却挣脱开淮王的手,哭着喊着挪到皇帝的脚边:“父王,不是儿臣!真的不是儿臣!”
皇帝一脚踹在他的心口上:“不是你?!你这个孽障!前几日还在朝堂之上说要攻打襄国,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国库有多少银两,每年入库多少,出账多少;全国粮食收获分几个节候,建国至今十八年,每年的收粮是多少石;全国军事重地是哪几个,不问你全国戍卫,就问你云都戍卫几何,边城三地又是多少,你答得出来吗?这个国家的疆域图,你看过吗!开战开战,朕问你,是不是襄国的人同你说了什么东西,你这么急着要朕开战?啊——?咳咳咳咳……”
皇帝本已年近花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正生气又说了如此多的话,一口气接不上脸涨得通红。
“太医来了!”孙奇带着钱太医匆匆赶紧来。
“钱太医,快给皇上看看!”程息拉过他扯到皇上面前。
钱太医瞥了眼程息的伤势,在她手里塞了绷带和金疮药。
几人将皇帝扶上榻,钱太医细细诊看,半晌起身:“回三位殿下,皇上只是气急攻心,休息一会儿便什么事了,不要太过担心了。微臣等会儿给皇上开张安神的方子,服用过后好好休息便是。”
宁王:“有劳钱太医了。阿翁,送太医出去吧。”
宁王瞥见站在一旁的程息,忙道:“等等钱太医,程娘子……”
“我无碍,已经去偏殿自行处理好了。”
宁王看程息如此,也不多说。
皇帝从榻上半支起身子,血红着眼睛:“孽畜,今日还害你程姐姐替你受了一剑,我看是罚的不够厉害!”
“父王!真的不是儿臣!真的不是儿臣!是……是张霁,是张家大哥!不是儿臣啊!”
程息险些一个没站稳。
皇帝拿过枕头就要砸过去,奈何手没气力,抓了半天都没能抓起来,淮王按住了他的手,道:“阿爹,绎澹年纪小,害怕了说错话也是常有的事,您别再打他了。”
十四岁,即使是皇子,那也还是个孩子,见没人信他,说得更加笃定:“我没有,我没有说谎。二位皇兄一早封王开府独自出去住了,不在宫里,自然看不见,但是儿臣……儿臣瞧见了好几次,好几次,张家大哥与那个死掉的老宦官见面!”
“胡扯!你若是一早看见,你为何不说与朕听!你如今说出来,可是要置你三哥于死地!”
尹绎澹眼泪鼻涕都分不清了,只晓得磕头:“我没有,父王,我没有。儿臣只是害怕,儿臣害怕……母妃让儿臣做人诚信守实,对国事上心参政,这样能讨得父王欢心,可是为什么儿臣怎么做都是错的?为什么——”
淮王立在一旁,神色不动:“张霁如今一直在城里,四弟为何如此说?你说张霁与那老宦官私通,可有证据,若有实证,三哥定帮你做主。”
尹绎澹抖得厉害:“儿臣……儿臣……”
皇帝眼神狠厉:“你说张霁与襄国细作勾结,你可知道有多少细作是从你母妃宫里查到的!那些和那个老畜生一样症状之人,不过五个,你母妃宫中三个。”
尹绎澹猛然抬头:“不可能,不可能!”
皇帝声音沙哑,却如同锤子一般敲在人心上:“和那些折子一同送来的,还有你舅舅萧判的兵符,是丰城的瞿都尉送来的。你舅舅若是好好的待在他的朔方,他的兵符又岂会在丰城的都尉手中!”
“不可能,不可能!父王,不是儿臣!不是儿臣!”
“对,不仅仅是你。”
“父王!”
宁王皱眉:“父王,如此定案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淮王:“父王,大哥,儿臣还有绎澹都是您的至亲骨肉。儿臣知道您是恨铁不成钢,并未对绎澹真正有杀心。儿臣也明白您为国为民之心,如今襄国频繁扰乱,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儿臣清誉是次,皇室颜面才是要紧,此事还需详查,不仅是替华阳雪恨,更是让全国百姓和襄国的人都知道,皇家不偏私也不偏听,无任何分歧纷争,不信谗言,只信真相。”
皇帝听了淮王一番话,冷静下来,好半晌才说:“四皇子软弱无能,口出狂言,暂囚掖庭。萧婕妤软禁宫中,萧判……杀。萧家,三服以外遣出云都不得回京,三服以内……流放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