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个女娇娥
作者:Further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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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程息从玄玉阁出来,躺了整整一个月才能下地走路,大地回春,院子里的腊梅开了一支又一支。
程息倚着门,望着庭院里的颜色,兀自喃喃:“今年冬天还是太冷了,梅花到现在才开,生辰都过了。”
储露方从药房里回来看见她穿着单衣也不披个斗篷就立在风口,吹胡子瞪眼一把把她拉进屋里,训道:“姑娘,你不畏寒那也是身体好的时候,如今大病初愈还这样折腾自己,迟早落下病根!”
程息在炭火盆上暖手,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来:“我命可真大,怎么也死不了。”
储露蹙眉:“姑娘难不成还盼着自己死?”
程息目眺远方:“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如今我待在宅子里一月不曾出门,外面如何了?”
储露叹了口气:“皇上病重,一直缠绵病榻,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怕是时日无多……”
“淮王那儿呢?”
“淮王妃产下一子,因是早产儿,身体羸弱,淮王很是心疼,日日陪伴,取名世竹,如今就养在淮王府里头,出了王妃和贴身奶娘,谁也不让见。”
程息:“淮王殿下……对淮王妃倒是真心的。当日将她软禁府中,也是在保护她。”
“如今朝中政事已全权交由淮王打理,淮王本可以宿在宫中,可还是每日回府陪伴妻儿。”
“淮王府没有动静?”
“姑娘指什么动静?”
“张家被抄,张韵是张家嫡长女,她没有反应?”程息奇怪,“张韵姐姐性子是柔和,但并不软弱无能啊,娘家发生这种事还是自己夫君下的命令,她……她没有动静?”
“我近一月每日都往太医院跑,经过淮王府时就看见他们加强了守卫,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闹腾的声音。”
程息沉默了,张韵平日里待人和善柔软,可她到底是将门之女,刚烈之性绝不是没有的,若知道此事内情,即使二人再相爱,她也不会这样相安无事。
“淮王定是与王妃说了瞒过去了。”
储露似乎想起了什么,忙接道:“姑娘,我说那些命令是淮王殿下下的,对不对?”
“没错,怎么了?”
“这是柳芾柳大人告诉我的,可是外界传的,是皇上勒令淮王殿下做决定。事实,并没有多少人知晓。”
程息明白了,淮王是真的爱王妃,为了让她在自己身边多留一刻,不惜隐瞒真相,即使留下祸根也不悔。
她沉默,良久才问,“那淮王,给张家最后的处置是什么?”
储露哽咽:“如今在狱中的,只有张三公子一人,其余家中仆人,男的充军,女的……女的……”
程息知她讲不出口,出言打断:“那张霖呢?还有祁家。”
“张三公子……秋后问斩。”
程息不是没想到结局,只是……只是不能接受。
“秋后……说了是几月吗?”
“九月初八。”
“那……那剩下不到四月了……”程息即使烘着炭火盆,整个人还是冷得发抖,“四月……”
“那祁家,嫁过去一个女儿叫祁骁,做张由的侧室,就是张霁的生母。算是倒大霉了……”
程息:“我记得,你说张由是被……被祁连之杀的,而后淮王又带着他去见了皇帝,对吧?”
储露:“是。”
程息:“皇上病重,张家倒台,这个祁连之还真是个识时务的狠人,前脚刚把张霖从丰城救出来,后脚又给他送进了大狱……墙倒众人推,看出张家大厦将倾,就随着淮王一同大义灭亲了。”
储露:“我听人说,祁连之是祁骁的表侄子,不过……好像关系特别远,是祁骁三表叔的庶长子。”
程息转着茶杯,蹙眉:“又是庶长子……祁连之能对自己的姑家下那么果决的狠手……这人,将来不得不防。”
储露听这话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姑娘,你在玄玉阁都和苏公子说什么了?”
程息望着燃烧的炭火,平静的呼吸:“也没讲什么,我就是……把以后的路给想明白了。”
*
淮王从皇宫出来时已经很晚了,街上宵禁,除了打更的、巡街的,散散寥寥,并无人影。
快到府门,忽见一个纤瘦黑影闪出巷子,守卫们还没看清来人,她就已经跪在了马车面前。
“你是何人!”守卫举着长剑直逼她的喉颈,程息不卑不亢,直勾勾地盯着守卫,半分不退。
守卫被她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不敢贸然上前。
“怎么了?”马车里的声音沉稳,如同撞钟敲得程息心里发颤。
“殿下,有个女人拦了去路。”
“女人?”淮王撩起帘子,看见程息正跪在大陆中央,月光洒了一地清辉。
淮王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吩咐道:“绕道。”
“是!”
马车又开始走动,朝她的左边行去。
程息不说话,起身跪在了左边。
马夫又停下,面露难色:“这……姑娘啊,您别让吾等为难啊!您怕是不知道这马车……”
“我乃圣上亲封庄南县主程息,因此前在保户与逆贼张霁缠斗,伤势过重未能及时向圣上殿下请罪,罪该万死!如今病体初愈,一刻不敢怠慢,特来请罪!”掷地有声,两旁的人家已有一些掌了灯起身要来看热闹的。
淮王坐在马车里,月光透过窗帘的分析照在他晦暗不明的脸上。
外头的人听见她这等名号,更是不敢动她,只苦口婆心地劝:“程娘子……程娘子,您这是何故啊?大病初愈,您回府歇着吧?”
“程息特来请罪!请殿下降罪!”
降罪?皇帝还在,他有什么资格降罪?
这个程息……
淮王突然想起那封带血的信,刚要说出口的话突然咽了回去,他撩起帘子,定定地望着程息:“跟上。”
程息喜出望外,连忙起身,随着马车进了淮王府。她被人领到前厅等着,淮王则是去了内院看妻儿,半晌都没回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程息伤势未愈,为显诚意,一早跪在厅上,可时间久了,有些撑不住,却也没有任何响声。
屋外传来脚步声,程息立马端正身姿,恭恭敬敬地跪着,却听后头一声嗤笑。
有些耳熟。
她回头看,心里啐了一口。
冤家苏颐城,竟一早投靠了淮王。
他衣衫洁白无瑕,广袖博带,腰系环佩,施施然落座在程息身侧,好整以暇地看了眼程息,自顾自地喝茶。
娘的。
程息在心里骂了一句,不解恨。
衣冠禽兽,伪君子、真小人,不得好死,总有一天我要亲手送你下地狱!
她心里把苏颐城的祖宗十八代都问了个遍,恨得牙痒痒,面上就是波澜不惊。
要问程息什么最擅长,那就是“表里不一”。
苏颐城已喝完一盏,幽幽开口:“淮王殿下第一次做父亲,正哄孩子呢,怕是顾不得你了。”
程息:不理你。
苏颐城挑眉:“哑巴了?”
程息:就是不理你。
苏颐城:“看来你也没什么要同殿下说的了,要不今日就回去吧?”
程息实在忍不下去了,大骂出口:“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是淮王府,你他娘的也想赶我出去?”
苏颐城听完程息最后一句,面色十分不霁,甚至可以用扭曲来形容,他眉头拧到了一起,不悦开口:“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开口闭口都是粗话?”
程息似乎抓到了让苏颐城不悦之处,心中一阵欢喜,她虽说是出身名门,但在乡下野地待了这许多年,那些粗话没学八十也学了半百,平日不说,又不代表她不会,她又试探开口:“老子爱怎么讲怎么讲。”
苏颐城是当真忍不下去了,执扇的手点着她不停地颤抖,但却是半句能回的话都说不出来。
程息在心中狂笑,苏颐城为人是大雅,但是遇到她这种经历过大俗的人,还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淮王殿下来了。”下头的小厮招呼一声,程息立马收起幸灾乐祸的脸,恢复凝重的神色。
苏颐城看她这样如同川剧变脸,又是一声嗤笑。
“琢玉何故如此开心?”淮王坐上正堂,见程息跪在堂下,蹙眉叹了生气,“程娘子,你是县主,不是平民,不必如此。起来吧。”
“程息今日是有事相问,有事相求,有事相告。如今这样跪着,说话才有底气,才不愧疚。”
这倒是让淮王惊讶,他拨弄着手中的玉石串,道:“说。”
“程息不想绕圈子,直言不讳,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允。”
“一、殿下……殿下知不知张霖是无辜的?”
淮王拨弄玉石的手指一顿,声音听辨不出感情:“还有呢?”
“殿下先回答这个问题,程息下面的话才有意义。”
“我知道。”
“那殿下,忍心吗?”
淮王想起妻子在自己怀里失声痛哭的样子,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他摩挲着玉石:“本王没有办法。”
程息:“那殿下就是不忍心,可没办法。”
淮王不置可否。
程息:“那第二件事……程息请求殿下允许我,救出张霖。”
淮王:“你救?”
程息笃定:“对,此事殿下全程不知,都是我一人瞒着天下人,违抗旨意,欺君犯上所为。”
“然后呢?”
“若此事顺利,张家之事就此翻篇,殿下日后……切莫再提及此事;若被其他人发现……程息,愿一人承担所有罪责。”
淮王一下一下地轻叩玉石,他想起张韵在他怀里哭昏过去,梦魇里还叫着弟弟的名字。
“允。”
“第三件事……”程息瞥了眼苏颐城,“如今,京中局势明了,程息不愿坐以待毙,特来向淮王殿下……投诚。”
淮王探究地看着她:“坐以待毙……如何说来?”
程息抬头,目光直直地看着淮王:“淮王殿下定是知道的,皇后娘娘曾有意将我代替夏家娘子嫁给宁王殿下做侧妃,可是造化弄人,生出这如许多的事端来……如今明眼儿人都瞧得出来,夏家娘子,您是肯定得娶进门了,我现在,就是一颗弃子,古往今来,弃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淮王忽然一笑,有意捉弄:“那你继续代替夏怀琳,不就不是弃子了吗?”
程息心中安定,并没有被淮王的话吓到,她沉着回应:“若是……我有更大的用处呢?”
“有何用处?”
“殿下也看见了,我功夫不差,还在夏将军处学习过兵法谋略,谈不上精通,却也是略知一二。何况,我先前送密函……也去过夏家军营。我知如今朝廷最大弊端有两处:一是前朝旧臣心思不纯,势力盘根错节;二是兵权未收拢于皇帝手中,分散在追随皇上的各位武将身上。殿下……难道不想解决吗?”
淮王听着程息的分析,想起宁王在遗书上的千言万语,心里着实是欣赏这个只有十九岁的小姑娘的。
“张家、萧家倒台,任家、祁家归顺,还有……还有夏家啊。”
苏颐城是不喜程息,不喜她的自以为是,不喜她的汲汲营营,可不得不说,这姑娘是个人才。
淮王如今大势在握,需要巩固和培养自己的新势力,他沉默半晌:“说的不错,只是不知……做起来如何?”
程息知晓淮王应允,心中欢喜,连忙叩谢:“只要殿下应允,程息定能成功。只是……程息还有一事相求。”
淮王有些疲乏了,只望她能快些。
程息看向苏颐城,面露和善微笑。
苏颐城一阵恶寒。
“殿下,我听闻琢玉公子苏颐城‘才比白苏’,十分仰慕。既然他与我同为您门下幕僚,不知……程息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让苏公子做我的教习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