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个女娇娥
作者:Further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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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程息进了死胡同, 那个迷宫的最后,是一堵高不可攀的山墙,崖壁高耸陡峭, 别说是爬上去了, 爬到一半就有可能摔下来粉身碎骨。
一天一夜没有进食, 加之日头毒辣刺眼, 她有些发昏。
程息沉下心来运气, 逼迫自己清醒。
先前被打得措手不及,手下的将士伤的伤,散的散, 死的死,幸亏孟鹤亭放人进来探查时, 他们下了埋伏才将人杀尽, 不然现在剩下的兵马估计一个手指头都掰得过来。
程息咂了咂干裂的嘴唇, 觑着眼看着死胡同唯一的入口。
她在赌孟鹤亭敢不敢进来,进来了他们能不能打赢他的万千兵马。
可她自己心里都没有底, 如何去安抚手下的人呢?
“将军。”有个小兵走到她身侧,面色极为难看,“将军,我们水粮用尽……怕是撑不了几时了。”
程息没说话,眉头又紧了几分。
“将军, 陆将军和齐将军真的会来吗?他们……真的找得到我们吗?”
程息咬着下唇, 良久, 艰难道:“能。”她沉默半晌, “这岩山石阵本不是很大, 我绕了几圈就已知其大概,若不是暗夜行军被打得猝不及防, 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齐顾和陆才知带兵年限皆长于我,他们定会更快熟知这些岩山的分布,找到我们的痕迹。所以……别怕。”
程息声音低沉和缓,那小兵入伍不久,被她有理有据的说辞安抚,面上略略轻松:“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程息哽咽,闷声一“嗯”。
小兵如释重负,对她恭敬行礼,退了下去。
“你回来。”程息喊道将佩剑丢给他,“去,把我的马杀了。”
小兵惊愕,接住佩剑的手有点抖,“将……将军?杀马?”
“对,快去。”程息无甚表情,甚至将头撇向了一侧。
“是……”那人不敢违抗,只能拿着剑去杀马。
程息瞥了眼他的背影,又将目光对上刺眼的太阳。
地似乎有些震动,砂石跳动滚落。
来了!
程息跃下高石,一把从那小兵手中夺过佩剑,吓得小兵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孟鹤亭骑着高马,迎着烈日冲进了四壁荒芜的死胡同。他一眼便望见了首当其冲的程息——一个纤细的小姑娘,她挤在厚重盔甲间,再高挑的身材都显得矮小。
原来他犹犹豫豫,怕得竟然是这么个黄毛丫头。
孟鹤亭冷眼望着这个与自己孙女一般大姑娘——她不是普通女子,不是谁的女儿,亦不是谁的孩子,她是他们孟家重回朝堂的阶梯,是他的功勋。
“杀,”孟鹤亭闭起了眼,脸上的皱眉渐深,“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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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才知和齐顾在石阵出口布了阵,生擒了晚他们一步的孟放。二人这厢事儿完,马不停蹄地循着孟放军队来时的踪迹赶去,只怕晚了程息就真的完了。
当初她提出这一计策已达到最大效益的时候,二人是拒绝的。
程息是厉害,可他们若真的做出让一个刚满二十的小姑娘带着三千俘兵诱敌斡旋的事,那他们就真的不是人了。
可程息说什么都不听,她只说这是她要必须要做的事,是她欠的。
二人说不过她,只当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可程息哪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人。三人分道扬镳时,程息二话不说就带着六千人跑了,其中就有那三千俘兵。
真是反了她了。
“你们别白费力气了。”孟放被绑在一旁的马上,嘴唇因失血过多而泛白,他吃力地直着身子,笑得惘然,“那程息显然被困住了,我爷爷身经百战,她必死无疑。”
“我看你小子是苦还没吃够,还有力气讲话。”陆才知扬起马鞭朝孟放伤口上挥去。
孟放吃痛大叫,额上汗涔涔落下。
“老实点!”
齐顾瞥了眼陆才知,劝道:“别打死了,还有用呢。”
陆才知咬咬牙,不说话。
面前的岩山一座座掠开,石阵迷宫显露,地上是马蹄斑驳的沙影,直指迷宫深处。
若是两军交战,厮杀声必定冲天,可如今迷宫内什么动静都没有,只能是……只能是……
他们不敢往下想,陆才知从另一匹马孟放拎过来,一夹马腹便冲进了迷宫。
岔路条条,最终通向的只有一个终点。
程息手中的剑已被磨出了齿痕,身上如同被血雨淋过,连面上的表情都被鲜血模糊得看不清楚。
“孟鹤亭——”齐顾看准一人,拉弓射箭。
被喊之人轻轻侧头,堪堪躲过从背后袭来的暗箭。
苍老浑浊的眼里是熊熊燃烧的恨意与杀。
程息与孟鹤亭显然胶着良久,两军皆是所剩无几,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也不知是姜国的多,还是襄国的多。
“看看这是谁!”陆才知将孟放丢下马,自己也下了马一把揪住他的后颈,推搡着来到两军阵前。
孟鹤亭手下的人见状忙挽弓指向奄奄一息的程息。
程息盯着那箭尖,攥紧了手中的薄铁,她冷笑:“你以为你一支箭就奈何得了我们?”
她身侧尸骸累累,跟上的不足千人士兵,如今一个手指也数的过来。
孟鹤亭腹背受敌,忽然怆然大笑:“哈哈哈哈——想我孟鹤亭戎马一生,竟栽在了你们三个小将的手里!”
程息蹙眉,托苏颐城的福,孟家的事她知道不少,也是明珠蒙尘,忠臣落寞的悲剧。
孟放被扣押着,见到永远如天人一般的爷爷绝望哭喊,心里的防线一瞬溃榻:“爷爷——爷爷——”
程息看着孟鹤亭,忽然伤感,那个险些将自己父亲送入黄泉的百胜将军,终究是老了。
“孟老将军……”程息嘴唇翕动,她要上前一步,却听襄军大喊:“你不要过来!”
箭矢脱手,程息目光一凛,提剑将其甩开,箭上还带着几分她的剑气。
“你最好识时务点,先看看如今谁才是强弩之末!”杀伐之气裹挟着塞外的黄沙灌入人耳,生疼。
孟鹤亭转身淡淡地瞥了眼程息,微眯的眼里是探究:“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程息微微一愣:“……不胜荣幸。”
“但我听说,他十年前就死了……通敌叛国,哈哈哈哈哈……那样一个年轻人,通敌叛国?”孟鹤亭仿佛在说这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他摇了摇头,“我不信。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程息沉着脸色,郑重问道:“孟将军就没有想过,王泱为何要派你们来吗?”
孟鹤亭神色一冷,不说话。
孟放看自己爷爷这种神色,以为爷爷还执迷不悟地觉得王泱是良心发现,是给孟家一个翻身的机会,他大喊:“爷爷!王泱就是个偷国篡位的窃贼!他就是要我们死啊!”
孟鹤亭眼色幽深,狠狠地将手中的长/枪敲向地面,声如洪钟:“住口!”
“爷爷!燕煦哥哥就是他王泱心中的刺,我们就是生长那根刺的土壤啊!他怎么可能容得下我们!”
程息沉静地看着孟鹤亭:“孟老将军,程息素来敬重您,但这是沙场,成王败寇。”
孟鹤亭看着她,不语。
“将军百战死,才会让那些朝廷权贵有蝇营狗苟的机会,可他们却将我们当做棋子,要用便用,要弃便弃。程息在此立誓,必替您向王泱,讨回血债!”
真奇怪啊,本还是你死我活,而今却变作了我替你活。
孟鹤亭看着程息那张倔强坚定的脸,那已不是一个双十年华姑娘的样子,而是饱经风沙,刀光剑影的淡然与坚韧。
他忽然大笑:“以我命换襄国黎民百姓之命,足矣!”他回头望向孟放,神色不忍,“老身还有一事相求。”
“将军请讲。”
“放这孩子一条生路。”
程息陆才知齐顾三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王泱要我们家的兵权以巩固其地位,但若这孩子也死了,那就真的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们。”
程息静默一瞬:“好。”
陆才知:“程息你疯了!这算通敌!”
程息没有理他,只是对孟鹤亭徐徐抱拳:“将军好走。”
孟鹤亭仰天大笑,抡起手中长/枪对准自己的脖颈狠狠扎了下去,鲜血喷涌,他向前倒去。
□□支撑着他,站在烈日之下。
“爷爷——”孟放声嘶力竭,奈何被陆才知揪住了后颈半分动不得。
程息从地上拾起襄国孟家军旗,披在孟鹤亭身上。她执着长剑,走到孟放面前。孟放目眦尽裂,双目充血地看着她。
程息揪过孟放的衣襟,看了半瞬,沉声道:“我不能不杀你。”手中的长剑刺入孟放的腹腔,“但是我也不能杀你。”她抽出长剑连同孟放其人一同丢在地上,还从陆才知马鞍上解下水囊扔到他面前,“看你自己造化了。”
程息走入队中,翻身上马。
剩余的襄军被剐杀殆尽,四壁岩山之间,只留下了孟放一个活人。
他看着远处孟鹤亭脖颈一滴滴滴落的鲜血,伸手抓住了面前的水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