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雪从马上跃下身来, 独身走上前去。

“圣女姐姐！圣女姐姐！”孩童尖锐熟悉的一声叫唤，让城雪一眼就看到了在那押在大墨军阵前平民百姓中的小宁生。

那是在叶城，她曾亲手救回性命亲自给起了新名字的孩子, 那个小小的二娃。

“圣女姑娘, 您救救我们呐！”百姓们纷纷跪地呼喊求道。

“东方将军是为墨朝大将军, 在天下间也是名声赫赫的人物, 而今用这些弱小的妇孺老人来阵前威胁, 可不是明道之举罢。”城雪看着此刻正手握沾满鲜血的利剑，一脸血腥冷漠的东方千赢道。

“圣女姑娘，您总算是现身了。”东方千赢收回长剑, 骑马来到阵前，冷笑一声道。

“巴以, 你亲自带人前去。切记, 以保护王妃为重。”炎君看着城雪站在前方, 握紧手中的长剑，侧头对着巴以道。

“是！来人！”巴以立即授命, 领着几个骑马的将士前去阵前亲自保护在王妃的周围。

巴以跃下马来，挡在王妃身前。“东方将军，您这可说错了！这天下间没有什么圣女，这是我大炎的王妃殿下！”

东方千赢显然今日开战是有备而来，让此时即便处于优势上的炎军也不能轻举妄动。“巴将军, 你我身为将臣各为其主, 难道会不知一军得有圣女便就同于得有天下？你不会真的以为, 你我所效忠的主上真会舍得放弃江山, 只为要得一个女子而放弃这夺取天下的筹码？！”

城雪看着跪在阵前的子民, 有许多都是眼熟的面孔，有边州九城的百姓, 有云城的百姓——这一刻，城雪完全想通了那八个字的意思。不出所想，想来这段休战的日子来，墨君已然暗中将动作转向了与她前朝所关的边州和云城。

他为何目的，当东方千赢此刻将一番话说出口的时候，城雪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巴以呵笑一声。“一日为将臣，便一日以性命忠于主上。你口中所谓的圣女，而今已是我大炎的王妃。我巴以不管你东方千赢如何道如是，今日我军上下只知在这大炎王土之上，绝无人可以夺走我们的王妃殿下。你可千万莫忘了，此时你是虽有人质，却如何也是不敌的。”

城雪心中不忍，开口道。“开出你放人的条件吧。”

东方千赢道。“今日，我必须得到圣女手中藏有的图录，而炎王也需的亲口承诺下令，当下立即撤军退兵。如此，我东方千赢也便答应将这些前朝子民以及百姓给放了。”

城雪不禁眉眼有一丝浮动。心中不禁感到十分疑惑，东方千赢身在敌营，又是怎会知晓得到炎王已将那封图录藏放在了她的身上……而这事，不过是昨日夜里方才从炎君手中交到了她的手中。

“王妃，属下护送您且到王上身边吧，您在阵前实在太危险了。”巴以轻声道。

城雪立即严肃拒绝道。“百姓们还在敌军手中，他要见的是我，此刻我无论如何不会后退。”

“王妃！”巴以回头望向王上，只见此时王上此时直接亲自驾着马前来到了阵前。

城雪微微回过身，就看着炎君亲自来到了她的身侧。他面上依旧戴着那副可怕的面具，手中的长剑尽是血迹，身上尽是硝烟尘土，却依旧不可掩饰一身的冰冷气息，足以令人震惧。那双眼眸中尽是枭雄狂傲的漠然与凌厉。

炎君伸出一只手来，唤道。“上来。”

城雪微垂下头，握住了炎君的手，由他带上了马去拥护在了身前。

“明月这丫头，怎么就是看不住你。”炎君搂住城雪的腰间，轻声在城雪耳边道。

“城雪心中怎样也放心不下，就倒不如亲自来寻得个结果——对不起。”城雪紧紧握住炎君的手，道。“他们都是边州九城和云城的一些普普通通的百姓，我绝对可以担保。求王上，救救他们……”

炎君沉默一会，只轻声用两人才听到的声音道。“本王说过，只要是爱妃心中所愿，本王都会为你倾尽所有去实现。记住，此时此刻起，你并非再是什么圣女。你是我炎王的王妃，是本王宁舍一切也永远不会放弃的女人。”

你所要的安宁天下，本王都会为你去夺取。但在那有一日得以实现以后，本王的身边已经不能再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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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以来到王上与王妃身边，接过那封竹筒装着的图录，亲自到阵前交给东方千赢。

“哎？东方将军——我们炎王殿下是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你且先下令放了这些无辜的百姓，大炎立刻就会退军撤兵放你们回去。”巴以就在东方千赢面前，却仍将图录拿在手中，示意着仍跪在阵前的百姓们道。

东方千赢望着正大炎军阵前的炎王，那面狰狞的面具下一双很是骇人的眼睛里，透露着尽是凌厉的锋芒，血腥而可怖。“来人啊，把人质都放了！”

“东方将军，下一次你们墨军可绝对不会有今天的运气了……”巴以将密录扔到了东方千赢手中，驾着马撤退回来。

就在城雪亲眼看着炎军的将士们将纷纷跑向大炎军中的百姓们都带回阵后，心中这才放下了悬着的一块石头，松下了一口气。

“撤兵。”炎君下令道。

大炎的撤兵号角吹响起，大炎全军自三面开始撤兵后退。

城雪却看着炎君此时摘下了面上的面具来，而后从马鞍的一旁拿出了弓箭来。

“王上……”城雪紧紧攥住炎君的衣袍边。

“雪儿，闭上眼睛，莫要看……你要知在这世上，本王而今最见不得的，就是任何会利用爱妃来威胁到本王的人。”炎君说着，将利箭插入弓里，拉开弓弦瞄准向那已经撤退远离的大墨军队。“所以此人……当杀。”

————

墨军大营。

“报——启禀王上！东方将军身中了一箭被抬回了军中，危在旦夕！”

墨君拍案猛地站起，怒吼道。“将军人呢！？”

王帐外，将士们将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东方将军放下。墨君冲出王帐眼见的就是胸口正中一箭，穿透背后的东方千赢。

“王上，图录在此……”东方千赢从袖间拿出图录来，终是亲手交到了墨王手中。“属下身中炎王一箭，已命不久矣。王上且切记属下一言——炎王如今已拥有了圣女，今后千万……不可小觑啊”

墨君看着手中沾满了血的竹筒，紧紧咬住牙关握住东方千赢的手道。“东方大人的忠告，本王知晓了。”

“属下今后，不能再辅佐王上了……”声音减弱下去，墨君地看着一直忠心为主的东方千赢最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彻底闭上了眼。从始至终不曾放弃握紧他的手……

“东方将军！”

“东方大人！”

“……将东方将军的尸首护送回大墨，厚葬。”墨君拿着手中的竹筒站起身来，背过了身去不再看东方千赢，许久以后众人只听得王上闭上眼沉声命道。

————

大炎王帐中。

城雪亲自伺候着，替炎君褪下了身上沾满了血污沉重的盔甲和衣袍，在浴桶里沐浴干净。

炎君敞露着上身，盘着双腿端坐在王榻间，静默地闭着双眼养神。明月照着王上的吩咐，端着准备好的创药和纱布等东西进来交到王妃手中后便退了出去。

城雪将热水端来床榻边放下，上了床榻上，坐在了炎君的身后。用热毛巾一点点擦拭好了他背上的伤口周边，城雪默默地拿过了创药来仔细地上好药。

“心中有所疑问，为何又不说话？”炎君身子不动，由她给他上药。心中却知城雪始终在欲言又止。

“……”城雪垂眸，犹豫了一会才回道。“王上心中早就知晓了我是前朝公主的身份，又猜出了我就是边州九城的百姓口中相传天下的圣女……为何从不拆穿，又从不在城雪面前旁敲提及过。”

若是他说出口，她一定不会在过去的这些日子来故意地隐瞒着他，始终对他一直是那样冷漠抗拒的。

他不愿开口说出自己对她的秘密其实什么都知道的原因，城雪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这一切，都是在暗中对她的保护。

一旦全天下皆知，前朝公主即是圣女，那么两军交战的局势下，就必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如同今日，东方千赢就在两军面前以百姓为人质，公然说出了她身为前朝圣女的身份，逼迫得她再也不得不现身在世人面前。

因此，她无法想象得到，炎君究竟是下定如何的决心，才会毅然顶住大炎朝中将臣施加而来的压力和天下百姓子民的纷纷舆论而坚决册立了她为王妃，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圣女之名从此有名无实，只会有她清城雪，是大炎的王妃。

为何？——因为你是清城雪，是那个十七年前，一眼就占据了我一生所有的人。

“雪儿。你是我炎君这一生，唯一要守护住的珍爱。”

十七年前在清王后面前他亲口许下的承诺，至今仍然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