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晚了……”

女子声音渐弱，身子也逐渐冰冷……

不知坐了多久，久到乔远尘的身子已经麻木，他目光呆滞地握起女子手中的刀刃，向着自己的心口便是一刀……

谁知道，那明晃晃的尖刀，居然在触碰到自己的一刹那化作了虚无。

乔远尘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这时候，天边恍若飘来了一种奇异的声音：“乔远尘，如今这结局你可还满意？冰月死了，你的大仇已报，然而这当真是你想要的吗？”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早知如此，我宁愿……放弃报仇！”乔远尘只是下意识地答道，他甚至以为，这声音并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自己心底问出的声音。

“若上天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愿意化干戈为玉帛，放了玄隐族族人？”这声音飘飘渺渺的，似真还幻。

“我愿意……可惜……事已至此，又怎会有另一次选择的机会呢？”

乔远尘看着怀中女子，心中已然痛到了极致，他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跟自己有说有笑的女子，只一瞬间怎会殒命于此？

“你看看冰月，仔细记住她此刻的模样，记住你此刻的心痛和悔恨……你要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声音渐渐远去，乔远尘忽然有一种感觉，这消失了的声音似乎将自己的心也抽空了，那每一字、每一句都打在了他的心底，他竟不能够反驳！

“若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他忍不住苦笑，真的还能够有机会弥补吗？原来有些人、有些事，平日里从不曾珍惜，然而直到他们消逝以后，你才能真正明白到，他在你心中的分量无人可及！

乔远尘就这样坐着、坐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他低头看向怀中之时，却突然大惊失色地站了起来，“月儿——”他叫道，然而怀中早已空空，自己衣服上的血迹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乔远尘仔细看了看四周，不错，依然是在这里，刚刚他与冰月见面的地方，也是刚刚她自尽之处！

为什么？这一切突然就这样子消失了，就连一丝痕迹都没能够留下！莫不是上天在惩罚他，因此连这最后一点儿念想也不留给他？又或者，刚刚所发生的这一切都只是个梦，自己从未见到冰月，她也从未自尽，而是依然好好的呆在那间小屋子里？

想到此处，乔远尘突然发足狂奔，疯了似的冲向了冰月的住处……他此刻心中只有一句话反复出现，冰月没有死，她没有死……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摆设，石椅、石桌、桌上的茶具俱在，然而一直坐在桌边从未移动半分的冰月呢？她到哪里去了？

乔远尘仿佛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跌坐在地，这一切果然并非梦境，那么我还有机会去弥补这一切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乔远尘一怔，仿若被雷劈到似的，想要回头去看，可似乎又怕再一次的失望而退缩，许久许久，久到他的脖子已经僵硬了起来，才听到身后人喊出自己的名字来。

“远尘，你转过身来看看我，我没有死……”

冰月微笑的看着乔远尘小心翼翼地转身，眼中突然放射出惊喜的光芒来，他扑了上来，紧紧地将自己抱住，好像是一旦松手，自己便会飘然远逝了一般……

“月儿……”乔远尘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够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直到两人的心情都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没死，真是太好了……”相视良久，乔远尘才傻傻的冒出这么一句来。

冰月直面他的目光，缓缓道：“我现在没死，可是你看着我，到那一天也不远了！刚刚你所见到的情景，过不了多久便会重现……”

“我不会让这一幕再发生在我的面前！”乔远尘紧紧凝望着她，似要将她刻在心里，“我不再报仇了，我现在就将解药给你的族人……你可不可以留在这里？”

看着乔远尘小心的神色，冰月笑了，“你不再逼着我活下去，那么我继续活着倒也无妨！”

二人相携离去，树后缓缓走出两人。

“陆大哥，为什么我已经让冰月姐姐进入幻阵，她也看到了乔远尘对她的情意了，可是……”汐儿苦恼地摇了摇头，不解地望着陆岩。

“你是想说，冰月的身上虽然已经没有了死气，但却出现了一种通透淡泊的气质，让人觉得虽近实远，是吗？”

“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陆大哥真厉害，居然能猜到我的想法！”汐儿兴奋地跳起来拍了拍手。

“你的想法又有多难猜？”陆岩笑了笑，“不过冰月身上这种气息，我曾经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陆岩说罢，叹了口气。

“你是说……白茕姐姐？”汐儿惊讶道，“这怎么可能？”

这一回吃惊的便是陆岩了，他神色怪异的看了汐儿半晌，才道：“若说我能猜中你的想法倒也不奇怪，你或许也能明白我的想法，可是……”他故意顿了顿，等着汐儿接下去。

“我怎么会知道白茕姐姐的事情呢？我对她的事情知道的不多，还有……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冰月姐姐会让你联想到白茕姐姐呢！我只是顺着你的话一想，脑海中就突然冒出了白茕姐姐的影子，然后顺口就说了出来……我似乎还隐约看到了白茕姐姐同冰月姐姐一般的神色呢……”汐儿越说越疑惑，也越说越吃惊！

“真是不可思议啊！”陆岩沉吟了片刻，突然开口道，“莫不是你我……心有灵犀？”

然而这时候，汐儿却也同时开口道：“心有灵犀！”

两人听罢俱是一愣，然后一起笑出声来。

“真好玩！”汐儿笑了一阵，揉了揉笑痛了的肚子道。

“这定不是偶然的现象，”陆岩却没有她想得那么浅，“我倒是觉得，这种情形……似是在我们回到玄梦幻界之后才有的……”

“是啊！”汐儿听他这么说，也恍然道，“自从回了玄梦幻界……然后，你流了好多血……吓死我了……然后……”

“精血！”

“精血！”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道，然而这时候竟都不笑了，而是各自沉思着。

“这么说来，是因为我的精血给了你，所以我们才能够……”汐儿迟疑的开口道。

“应是如此，”陆岩答道，“看来云辰羽洛果然不凡，竟还有这个本事！”

“只可惜，就只有一滴精血，不然我再给白茕姐姐一滴，给青漓哥哥一滴，这样子我们都不用说话了，直接一想就互相知道想法了……”

“要是我们都只是在心里想想就罢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陆岩笑道，然后揉揉她的头道，“况且我们也只是略微感应到对方的心思罢了，却并不能够真的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么，所以啊，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说话吧！”

“哎呀，刚刚明明就在说着冰月姐姐的事情嘛……”汐儿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拉着陆岩向前跑去，“还不知道他们那里怎么样了呢，我们快跟上去看看！”

草木窸窣，一阵脚步声远去……

又是在这片树林中，两人相望良久。

良久，乔远尘问道：“月儿，你真的不能和我……一起离开吗？”

“不了，父亲已经不在了，我便是玄隐族的族长，自然要承担起保护玄隐族的重任，更何况，即便我不是族长，我们也终究不可能在一起了……”冰月虽然说得凄切，然而眼神中却充满了坚定，让人不可直视。

“你……还是恨了……因为我，你的父亲才会离去，所以你不愿跟我一起……”

“你知道吗，前几天我还在想，假如你肯放过我、放过我的族人，我又该如何？我累了，很累很累……本来，我以为只有死才是最好的解脱，然而现如今我不再受人胁迫，也不再觉得前途一片迷茫，我心里才是真正的解脱了！现在，照顾好我的族人才是我想要去做的事情，而你……经历了这么多，我只想一个人，就这么度过此生，若一定要勉强你我二人在一起，我不会快乐，你也不会！所以，放过我吧，只有你离开，才是真正的放过我……”

乔远尘忍下心中的痛苦，叹息道：“我知道，是我没有好好珍惜……怨不得别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逼你，就让我们之间，保存着一些美好的回忆吧！”

清风吹过，漫天的落叶如同秋雨，飒飒飘落，在微笑的两人中，构成了一副美妙的画卷。

冰月伸出手来，接住了一片落叶，轻轻的将之放在心口，她对着乔远尘嫣然一笑，“这一片落叶，承载着我们此刻的心情，我会永远永远将它珍藏，就像你我二人之间的美好与遗憾，今生今世，都难以割舍！”

风更大了，衣袂飘飘的两人却恍然不觉，仿佛就这样相望着，直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