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死死三百年，浑浑噩噩三百年，明明都已经放下了，却还逼着我再疼一遍。

镜子里的幻象早就已经烟消云散，剩下的是现在的我，还是一身彩衣，穿过千百年的孤寂，除了眼角的余泪，什么都没有改变，却什么也都没有剩下。

三百年前，是整个九重天负了我，虽然不记得这一切是如何平息的，但是负了就是负了，不是所有人都会对别人犯的错一笑而过，有些事情原谅了，也还是一道疤。

我内心里忽然有一种想将千佛光盗走，将离天里的妖魔全部都放出来，算是报了当年在辰华殿那些所谓的上神给我的伤害。

可是，我也可以当作不知道，我还是虚凌神尊，还是白泽的未婚妻，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变……

停愣之际，白泽推开侧边的门走了进来，我体内的那些根本不算什么，白泽才是我这一辈子的魔障。

就连第二次，我还是义无反顾的陷进去了，真是可笑。

在这之后，我再也没办法笑着看白泽走向我，我再也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听着白泽给我说的情话。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陌生，向我走来的白泽停在了半路，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在我看来，却远远要比那三十六个星位远得多，我似乎明白为什么九重天上的神仙都惧怕我了，因为他们怕我妖性大发，杀人如麻。

我拭去眼角的泪，将心里那团火热憋了回去，笑着对白泽说：“神君，你施法让我把刚刚看见的忘了好不好？”

忘了之后，我又可以做那个记性不好，却可以嫁给你的人，忘了之后，三百年前的事情就与我无关了。

这时候的我，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勇敢面对的大道理，我只想逃避，我多想下一刻我就将这些忘了，可是不知为何，记性不好的我今天格外清明，越想忘越忘不掉。

白泽皱了眉，几步并了上来，将我拉进他的怀里。

彼此的呼吸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我还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他有力的拥抱，明明该挣脱，可是却无力挣脱。

良久之后，他在我耳边说：“我们之间的爱是由我们两人开始，没有任何人插足，所以我们之间的恨也应该由两个人决定，你恨我只能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你已经不爱我，其余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成为你恨我的借口。”

他知道我想起来了，这是他给我的解释。

苌贤终究是别人，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恩恩怨怨都不应该带着别人那一份。

在他眼里，只有彼此，苌贤不足成为障碍，整个九重天也不是。

“既然记起了，那你应该也记得我从来只用九琊戟，那天打伤你的人，用的是剑。”白泽的话让我一个激灵，白泽的兵器只有九琊戟，而三百年前伤我的那个人用的是剑。

这么说，九重天上有一个和白泽一模一样的人。

这么说，三百年前我看见的，并不是全部的真相？

我从他的怀里出来，眉心的那株莲花也已经消散，只要白泽说，我便会信。

“区分我和他很容易，不管是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我都不会对你动手。”看着他的眼睛，前一秒还想负了天下苍生的我，现在却平静如水，有人说，这辈子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虚凌神尊，因为我睚眦必报，可是只要白泽说一句话，藏在心里三百年的仇恨又算得了什么？

那时候的我应该也是关心则乱，以至于失去了分辨真假的能力，让贼人有机可乘。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白泽并没有在九重天，他听说魔尊重出，所以和青崖神君一起去魔界查看了，那天伤我的那个人神出鬼没，身份也虚实难探，天帝后来彻查整个九重天，也没有找到那个人的影踪，白泽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苌贤神君被我伤得不轻，加上之前她自断仙根，所以昏睡了三百年之久，白泽因为拒绝苌贤的婚事，自愿面壁思过三百年，这也是他为什么最近才出现在我的身边。

他一出昆仑，就向天帝请愿，这也是为什么天帝要将我指婚给他。

一切好像都已经水落石出，除了那个和白泽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三百年前的事情好像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我心里的那些恨，也烟消云散，白泽还是我的白泽。

不过我们闯过九层宝塔，并没有看见千佛光的踪影，再出来的时候，整个千佛寺的僧人全都被杀，就连归尘大师也没能逃过，其实我知道，归尘大师只要过了百岁，就可以得到成仙，可是就在这关键的时候，他受我们的连累，失去了最好的命格。

白泽看着眼前的一切，双拳紧握，我能看出来他内心的自责，只要我们不来这里取千佛光，他们就不会出事。

但是可以赶在我们之前取走千佛光，而且不被我们发现，这个人的厉害可想而知。

若是没有千佛光，那离天动荡只怕会越来越厉害。

白泽应该也猜到了，这个人定和离天有关系。

事出紧急，我们实在没时间再逗留，替这千佛寺里的僧人安顿好肉身之后就返回九重天，将这件事情禀报给了天帝，天帝和白泽在云霄帝商量对策，我脑子反应迟钝，听得无趣，只好先回了虚凌山。

青女和蕖蕖都在为我此去凡间担心，我一回来，他们就在我的耳边唠叨个不停，青女和蕖蕖大概是这九重天除了白泽真心待我好的人，这三百年来，我们情同姐妹，青女应该知道三百年前的事情，蕖蕖活了不过两百年，所以她肯定是不知道。

不过现在已经尘埃落定，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也并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至少我看清了一件事情，不管尘世如何变幻，不管我的脑子有多迟钝，喜欢上白泽却是命中注定。

青女问我，白泽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喜欢。

我歪衬着头想了一会儿，我喜欢他哪里？为了几两碎银子追了我一整条清水河吗？还是对所有都不苟言笑，却唯独对我柔情似水？

我也说不清，有一种感觉就是，于千万人之中遇见，却没有走散，于万千人之中相爱，就再也走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