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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是无垠

作者:谈念 | 分类:言情 | 字数:3.7万

画中仙(1)

书名:花是无垠 作者:谈念 字数:2111 更新时间:2024-10-10 23:01:04

长安城,雁归巷。

一座普通的民房外排出一条长龙,将十里长街围得水泄不通。

房门外,檀木牌匾上书三个鎏金大字——“灵画斋”。乃是当今圣上钦赐,因见过当家主人所作龙凤图,赞不绝口。传闻这图不止栩栩如生,更能使人看见幻像,金龙火凤临空呈现。

自此,本是乏人问津的小宅,不过一夜间就迎来无数求画之人。可其中成功求得的却寥寥无几,只因主人家不贪金银财宝,更不图美色食诱,要求唯一,即来者必须以感人至深的故事一则来打动他。

看似不难,却也不易。

就说前几日来的一个美人儿,说起她自己的遭遇哭得梨花带雨。她原是青楼女子,寻得有情郎,却在被赎身的前一日,不巧地叫当地叱咤风云的土财主看中,强行抢去府中,做暖床丫鬟差使,日子过得凄凄惨惨好不可怜。没了爱情,更失去自由。可即便是这样,也没让画师有一丝动容。

深巷小宅,几近踏破的门槛遮掩不住淡淡花香。

院内植着几株杏树,风一吹,花瓣翩然而落,静坐于石凳上的白袍男子凝神望着手中的茶杯,一枚花瓣打着圈儿荡在水面上。

一旁侍候的红衣少女盯着大门方向,细眉紧皱,门外人声嘈杂真真是扰人清静。

“泽楚公子,你也劳累了许多日,今日不如就由我轰他们走可好?”

“也好。”被唤作泽楚的白衣男子微微皱眉,放下瓷杯站起身来。

“青墨,等等。”少女点头正要出去,突然被男子拉住了手腕,一回头,他细长的手指已近在眼前,迫她微微低头,“别动。”

此时青墨心跳如擂鼓,紧绷着一根弦不敢放松。

他从她发间取下了一朵杏花,微红泛白,如同她红润的脸,她双眼乌黑而清灵,如受惊的鸟雀般骨碌转动。

不知怎么,竟看得有些出神。

“公子?”青墨声如蚊细,却将他拉回神来。

“嗯,没什么,你去吧。”不着痕迹地丢落手中的花,泽楚转身向内堂走去。

屋门打开,蜂拥而入的人群几乎将青墨撞倒,以她的臂力只能慌乱地挡住一两个人大叫:“我家公子今日不见客!请明日再来!”

“闪开!”推开碍手碍脚的红衣侍女,人群汹涌地更加厉害。

“画师!画师!听我的故事!保证让您满意啊!”

“画师!听我的!听我的!”

“不!听我的……”

倾长无瑕的白色身影背手立在大堂中央,转身之际仿佛有强风鼓动,黑发飘扬,袖袍翻滚,眯起的眼中透露着肃杀,厅内一时寒气逼人。

内外不过一门槛之隔,排头兵皆不敢再前进,人群亦顷刻间噤声。

青墨扒开人群挤进来,进门时不留神被绊了一跤摔趴在地,她揉搓着鼻头站起来,觉得浑身都痛。泽楚眸光一闪,却只是很冷淡地看她一眼,背过身走近檀木椅坐下。

公子一向如此,青墨本是习以为常,却不知方才那近距离的接触与此形成鲜明对比,使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是被公子救回来的,公子当她是丫鬟,她便只要好好做丫鬟罢了,又有什么立场难受?

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已足够。

泽楚亲点了五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小姐,余下的人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地做鸟兽散。

青墨奉上茶来,退站到泽楚身后。

坐在靠上位的是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公子,一身刺有繁复绣纹的紫袍,腰间佩着镶有红玉的蹀躞带,泽楚朝他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就从你先,请其他人暂且回避。”

另外四人被青墨带走,每个人的故事都是隐私,不便让人旁听,也为免诉说者有所顾忌。

白面书生说:“我叫云礼,是……”

“不用自报家门,直接说故事。”

“好的,我要说的是我与我妻子的故事……”云礼的表情陷入回忆。

云礼与妻子宓儿相逢于去年的七夕灯会,二人可算一见钟情,一同猜灯谜,放河灯,遂私定终生。宓儿生于平常百姓家,而云礼是民门望族,门不当户不对,即便受到多方阻挠,云礼仍是坚持非她不娶。

成亲的前一个月中,宓儿突然被邪气缠身,大病一场,久不能醒。请来的道士说,那是竹妖作怪,会吸人精气,致人死亡。道士作法后,宓儿果然很快清醒,身体也完全康复。

婚礼如期而至,夫妻之间琴瑟和鸣,宓儿知书达理又识大体,孝顺公婆,事事谦恭孝谨不亚于名门闺秀,云礼爹娘亦渐受其所动,承认了她的身份。

只是几个月前开始,宓儿时常夜里惊醒,头痛欲裂,大夫道士来诊她都不让瞧,只说一会就好。云礼不忍看她痛苦,骗她入睡后,让早已请来的道士前去检查,道士却告诉他说,宓儿是竹妖,先前为障眼法所扰不得窥视,现今方才知晓她其实是名不折不扣的竹妖而已。

云礼几乎疯狂地扯着道士的领口,让他不准朝外去说。

他心内清明,即使知道她是竹妖也依然爱她,与种族无关,何况妖亦有情,否则她也不会为了他甘受这许多委屈。

道士说,她的头痛是由过往之事所引发,恐怕是对心中放不下的事物产生了感应,若要治好,必须要拓其渊源,寻到那令她痛苦的记忆,将她的心结打开,让往事消散。

云礼向宓儿坦言,他已明了一切。民屋是她租来的,爹娘是由竹叶变成的,她是妖而非人。他要陪她一同面对过往,消除她内心的苦痛,可她却宁愿忍受着撕心之苦,说她再没面目去追溯从前。

具体如何她不说,他却能猜到,唯一个“情”字而已。

泽楚向前倾身,显得极有兴趣,“哦?如此说来,你想让我作画以助她康复?”

“传闻先生之画如身临其境,所以我想许能有用,我可将画面大致的内容说给您听!”

“不必。”

青墨躲在帘后,听见泽楚的声音便更加竖起耳朵,偷听已是她的专长了,可大多时间她都会听得哈欠连连,唯有泽楚的音调能激起她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