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更高一层，是成全，而不是困扰，

所以，

大慈树王的选择毫无疑问，是坚持牺牲自己，

她希望时一也能理解这一点，让爱成全，别再困扰。

时一知道，她在这一点上是固执的，于是选择了认同，

但，认同并不是说，他时一就接受，就一点不作为，就这么让爱成了遗憾。

所以，

这把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插入树王身体中的剑，他选择捅向了自己，

反正，这世界上只有他可以进入树王身体，也只有他能让她疼，

，

震惊的瞳孔中，

树王不顾形象，哭天抢地质问时一在做什么？

“你有病……到底要做什么时一？”

“我手滑了，你信吗？”

时一有点表情痛苦，这剑在引导他的权能，不知道要做什么，反正很疼，

“手滑？你说手滑？”

树王见他还在笑，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你一手滑，就把剑从我身上插到你身上去了？你当我是傻子么？你剑术不差，何时插歪过目标？”

“也不全然的，吹灭了灯后，好几次与你欢爱时，不都歪错了位置？然后你吃疼就打我，搞得我也疼。”

时一傻笑道。

树王愣愣地看着他，脸色微红，一拳打在他胸口：“臭时一，你能不能正经一会儿？我不想和你开玩笑，真的……我讨厌你这个样子，呜呜……”

见她开始哗哗流泪，

时一赶紧搂过来，两人额头相抵，直接就上演了一副经典男默女泪的戏码。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树王许是绝望中平静了，只想守着时一，直到最后一刻。

她不敢看时一，只能感受对方的体温。

“下辈子我还爱你。”

“是这辈子不好吗？”

时一轻轻撑起身子，长舒了口气。

树王扭头一看，他竟然没事，反观那把从他腹中拔出的剑，原本暗红色的剑身也焕发了亮光，

层层碎屑脱落，呈现出了它本来的模样。

似乎是很普通的一把木剑。

唯独上面刻着熟悉的诗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我送你的那一把剑！”

“我也是才知道。”

时一惊讶地握住剑柄，信息顺应着涌入脑中。

【终将枯萎之木——精炼二阶】

【星级：★★★★★】

【数据：基础攻击+0】

【被动——枯萎：将无限期消耗「源」之权能抵御所有禁忌污染，并触发效果「枯木逢春」

枯木逢春： 存在「枯萎」时，残木将汲取生机重铸神体，用以容纳神格，但不可行使神权。】

时一抚过剑身，抬头问道：“这把剑是用什么木做的？我从没问过你。”

“是……从我身上取下的一骨。”

树王回道。

呼……

时一笑了，生命真是奇妙，木取下一枝，便可以重新培育成一整棵树。

他却没想到这一点，而是选择替换轮回培养神体。

“你……重获新生了。”

“新生？”

树王起身，追着时一离去的步伐跟上，“你没事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把剑杀不死你，所以才……”

“我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

“真不知道。”

，

两人一问一答消失在了风中。

白寻当时说：你已经恢复了记忆，可作为未来的你，我却依旧没有想起来你的一切，你猜这是为什么？

那么答案显而易见。

时一后来又忘了。

他此世生命的最后一刻，定然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记忆，

就连系统也没机会备份，

所以，后世的轮回都不会记得时一的存在。

那么记忆去哪儿了？

自然是被用掉了。

这把剑，注定是要插入他时一的身体。

终将枯萎之木……不是指树王，而是指时一。

，

两月后，

须弥的重建修缮工作已经进行了大半。

白寻在净善宫内等着，

不过，这些学者对他的目光都很独特，像是敬佩。

这让他很费解，他来须弥一直安安分分，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吧？

他可能习惯了，

却不知道，他一个人祸害了三位神明这件事，已经让须弥人呆若木鸡，其余几国更是提心吊胆。

作为第零席，

至冬国人显然是最害怕的。

不过执行官们却很平淡，除了有些纯真的达达利亚之外，他们都觉得这显而易见，家还没建成的时候，就已经被偷了。

知道点内幕的桑多涅更是清楚，至冬国呀，根本就是第一个沦陷在白寻手里的。

，

帘子被拉开，

一位无精打采矮矬矬的少女被推了出来，她眯着一只眼，怪难受，又怪搞笑的。

白寻张了张嘴：“她是？”

“神里绫零。”

纳西妲从后面走出来，“大慈树王没有吞并她的意识，但是两人共用一体无论从伦理上，还是从兼容上都不合适。”

“那树王呢？”

白寻好奇道。

纳西妲摆手解释道：“你放心吧，时一从来不做损己利人的事，如果你想见大慈树王，可以去禅那园哦，刚好，她也有想见你一次的想法。”

“哦。”

白寻点头，

“你还不走吗？”纳西妲问。

“别那么生分嘛。”

白寻笑了笑，“虽然我在记忆上与他不通，但你我也并不陌生嘛，我还剪过你一片叶子呢。”

“呃……故里，那也是个坏家伙！”

纳西妲往后退了两步，眼神瞥了一下旁边的学者们，

总感觉某一个可能也是白寻的轮回，难道要被他一个人包围了。

白寻捧腹大笑：“哈哈，别紧张嘛，我总不至于逮着你一个小萝卜薅，那多损呐。”

说完，他走过去，弯腰戳了戳神里绫零的脸，触感圆润，的确是原装原厂的，

可唯独就是，她没反应，光是嘴里止不住地流口水了。

“欸，这个……”

“没事的。”

纳西妲帮她擦了擦嘴，“她意识是清醒的，只是还没恢复过来，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更表达不出情绪。”

“那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啊？”

纳西妲惊了一下。

“我是说……”

白寻无奈推起轮椅，笑道，“没事就好，就是不知道支不支持七天无理由退换？”

“……”

“我走了。”

“喂，轮椅不是赠送品。”

纳西妲招手提醒。

白寻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不是很情愿但是很熟练地从轮椅上拦腰抱起了她软趴趴的身体。

，

禅那园，

衣裙华美的大慈树王果然正坐在水池边。

她手里抱着一把木剑，无形的线将她与剑绑定着。

“很意外吗？”

“不意外，只是不懂。”白寻一边说着，一边把背上不断往下垮的绫零耸上去，

大慈树王勾起从容的笑：“魂宿剑体，也很合理，虽然失去了作为神的权能，但起码还活着。”

说着，她看了一眼神里绫零。

“要注意避嫌哦，两位的关系有点复杂，还有点奇怪。”

“至于吗？她其实并不是我，你我都很清楚。”

“这就看你怎么定义「自我」了。”

大慈树王轻轻拨动水中的草叶，露出惬意的表情，

然后颇有意味地看过来：“就像我后来知道，你即是时一，但我对你却没有什么爱意，

因为，我是用记忆与经历来定义「个体」，而记忆经历是属于我与时一的，你什么都不曾继承，对我而言，你就不是时一。

但于她而言，生来就认为是你，主观上也永远是你，有点复杂吧，如果不想理清楚，干脆就随心好了。”

“我懂了。”

“哦？真懂了？你比时一聪明。”

“嗯。”

白寻点头，“懂了，唯心和唯物的区别，你一定是个文科生，而他和我是理科生。”

“啊？你就懂了这个？没趣没趣。”

树王连叹几声，失望欸，果然和时一一样智商起伏不定。

，

临走了，

白寻停住脚步问道：“你得以存续，那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

大慈树王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忧伤，却不再回答。

直到白寻离开后，

她起身回到园内，少年趴在桌前发呆，

一抹幽香凑近，

“时一，陪我去散散步呗？”

“你……你是谁？”

霎那间冷寂，

少女的心仿佛在疼痛中破碎，哪怕她每天都在提醒，每天都在带他回忆。

但忘却的速度始终快如流水，抽刀难断。

终于到了这一刻，他把她……也忘了。

「枯萎」就像诅咒一样，时一并非失去记忆那么简单，而是再也不会拥有记忆，

今天的记忆，明天就会作为力量流入剑中，回到须弥的大地。

他终究还是变成了最初被创造时，树王与阿佩普设计的样子，一个没有过去与未来的牺牲品，

此即，宿命。

此后，

时一永远都会是一张白纸。

树王陪坐在旁，一坐就是一天一夜，没有再说话。

深夜，

时一从她的膝枕上醒来，仰头眨眼，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时一你醒了。”

“我好像见过你，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哦。”

树王失落地沉默，

直到片刻后，

时一说：“那个……我可能忘记了一切，但不会忘记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