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周知没再和他搭话。

路忻言目视前方，手掌搭在方向盘上，余光瞥了眼身边的人低头玩手机，真的没再理他一句。

气氛骤然安静下来，他似乎还有些不太习惯了。

……

到了目的地。

姜芷不紧不慢地解开安全带，淡淡地掀起眼皮，“晚上七点准时来接我。”

“我还要工作，我会让司机来接你。”他语气平淡。

姜芷半摘下墨镜，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色眸子上覆上了一层骇人的冰霜。

姜芷语气嘲讽，“什么意思，不想和我再有牵扯？”

路忻言眼神黯了黯，没有否认。

“行……”姜芷的唇边微微上扬，声音慵懒带着几分冷意，“既然如此，路总明天请我吃个便饭，我们之间一拍两散怎么样？”

“好。”

路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

他看着她关上车门，朝远处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上一丝淡淡难过的情绪。

就像习惯了和她日常跳脱的相处，回到一个人时又要面对那无尽的孤独。

明天再见，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以后不会再见了呢？

可他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她还与前男友有所牵扯，而自己又何尝放的下周知呢？

路忻言有些茫然，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在意她的，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要背叛自己的信仰。

如果他们之间有那种可能，那周知又算什么呢？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又算的了什么呢？

理智告诉他，他们之间不应该再有所牵连。

-

方舟科技。

“这次我主要更新了视觉和动力学算法，启点那边下月初能出模型，进度的话就这样……”许源详细介绍了一番，看了主位上的人一眼。

见人心不在焉，方晋咳了两声，小声提醒：“老大。”

路忻言回过神，继续提出修改意见。z项目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两个月后他就能看见周知站在面前，和他说话，微笑，温柔地喊出他的名字，就像当初他们相处的那样。

她拥有和周知相同的样貌，音色，性格和喜好，甚至连他们的共同回忆都可以输入程序，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就是真实的周知。

她不必再担心自己在这个世上没有身份，也不必担忧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她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无忧无虑地活着，路忻言想实现的，只是想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三个小时跟下来，方晋感觉自己的脑子里胀胀的，都是一片浆糊。

他跟裕树留下整理会议资料，小芙则帮忙收拾起桌面来，她鼻子一皱，走过去开窗通风，吐槽道：“屋子里怎么一股烟味？”

“哎，别提了，没点提神的东西我们怕是熬不住咯！”方晋苦笑一声，要不是为了他那辆车车还贷，才不会被抓进这个项目来。

小芙撇了撇嘴，“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实属工作狂没救了。”

“我强烈怀疑他和女朋友冷战了。”方晋看破一切的眼神，“只有欲求不满的男人才会将负面情绪放到工作上来！所以挨骂的就是我们了……”

常裕树有些无语，“别乱说，你那代码里有这么低级的错误，活该被批。”

“哼，不知道宿学长挖的人怎么样了，效率太低了！”方晋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是真心想让那个女勇士把他们老大收了，这样他的注意力就不在工作上了，呵呵。

小芙叹了口气，“这都是你们自个儿yy的，昨晚我问了杉禾，路总压根没有女朋友。”

闻言，方晋的嘴张成了“O”型，“怎么可能？！都同居了还不算？”

“或许是恰好出现在那吧。”小芙耸了耸肩。

方晋&常裕树：“……”

她说的话方晋是一个字都不信，什么叫恰好，出现，在那？

老大为人他最了解，虽说他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臆想症外，但压根不是会随便带女人回家过夜的人！

他们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

晚上，会场。

姜芷昨天缺席了一天很多统筹工作都积攒到了今天，秀展策划是非常消耗精力和体力的，灯光舞美、音乐气氛、开场谢幕，加上一些舞台定位和内部沟通工作，她从会场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姜芷走到门口，那辆熟悉的车停在眼前，她眼睛一亮走了过去，却看见驾驶位走出一个陌生的平头男人，态度谦逊，“你好，我是路总的司机，请问您是周知小姐吗？”

姜芷面不改色抛下一句“认错人了”抬步离开。

小王硬着头皮追了上去，忽然想起路总的嘱咐，磕磕巴巴道：“我…没认错，路总给我看过您的照片。”

姜芷有些疑惑，“照片？”

“是啊，您看这张，”小王连忙掏出手机，放大图片指了指一个小角落，姜芷有些无语，敢情路忻言这家伙还是去她朋友圈翻来的，这是昨晚秀场后台的大合照，灯光还有些暗她站在角落里，不仔细看还真找不着。

难为他们眼神好。

小王面露苦色，“路总说让我务必送您回家，如果您不是周小姐，那我只能再继续等了。”

“……那走呗。”姜芷也不想再折腾了，原本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下午一顿忙碌下来饭也没顾得上吃，她还真有些累了。

小王松了一口气，早就从路总那听说周小姐脾气不太好，这一路上开的也战战兢兢生怕她又有不满意的地方。可出乎意料的是她上了车一直很安静，小王看了眼后视镜，她正微微阖着眼休息，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他的心中对她有些改观，其实周小姐也很励志嘛，已经有路总这么有钱的男朋友了还这么努力工作，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就不是为了钱和路总在一起的嘛。

小王打心底替老板开心。

他小心翼翼，“周小姐，您是回路总的家吗？”

闻言，姜芷睁开眼，嗤笑一声，“他巴不得不要见到我，回去干嘛？”

“鸣山路300号，把我送到这个地址。”

小王“哦”了一声，重新导航方向，手机忽然滴滴的响，糟糕，他想起忘记回复老板信息了！

他手忙脚乱接起电话，“喂，路总？我刚刚在忙，不好意思……”

路忻言言简意赅，“她接到了吗？”

声音连着蓝牙是外放的，小王朝后视镜望了眼，周小姐没有要跟路总寒暄的意思，只能低声回道，“刚刚接到了，我现在送周小姐回去。”

“嗯。”

对面简单一个字，沉默了几秒，没有要挂断的意思。

小王有些尴尬，老板不挂电话他这个做员工的自然也不敢先挂，求救般地朝姜芷瞄去好几眼。

她眼皮一抬，命令道：“开车不能分心，挂了。”

小王支支吾吾，“路总，那我一会再给您回电话……”

“好，”对面顿了两秒，“注意安全。”

小王可算是看出来了路总和周小姐他们是吵架了呀，怪不得周小姐不愿意上他的车，以前都是路总亲自去接的，现在换成了他周小姐自然得生气。

可有了矛盾就得及时解决，小王觉得他有必要为自家老板争取些原谅的机会。

“周小姐，我们路总他就是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相处，可他还是很关心您的，刚才还一直问我您的消息呢……”

“是吗？难为路总这个大忙人还能抽空想起我了。”

“……”小王闭上嘴，他发现自己接不上周小姐阴阳怪气的话。

一路安静下来，姜芷也沉沉睡去。

……

“路总，已经将周小姐安全送回家了。”

路忻言等到电话时已经九点了，他眉心蹙了蹙，“怎么这么晚？”

他明明记得她说七点就结束了。

小王关上车门，解释道，“周小姐好像是去朋友家住的，距离市中心有点远。”

路忻言眉头皱的更紧，“她为什么不回自己家？”

小王被问的一噎，“那我就不知道了……”

路忻言攥紧电话，他想找周知问问清楚，为什么明明和前男友牵扯不清却还要来招惹自己，让他为此心烦意乱，难道感情在她眼里就是随随便便的东西?

可他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质疑她。

-

公寓。

姜芷换好鞋，看见南昔抱着小糯米走了过来，她有些兴奋，“你回来了，知知！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什么？”

南昔等了一天就是想亲自告诉她，“上周我们发给陈姐的初稿过啦，惊不惊喜？！等了那么多天，程青都觉得没什么希望了，他说要是没过都不敢来见你了。”

“那太好了！”姜芷佯装惊喜，其实她昨天就收到Chloe的消息了，不过她也想让程青体验到直接的成就感满足感，这样才能大大增加他的信心。

她抬头看见桌上的饭菜，有些惊讶，“这是你做的？”

“嗯！”南昔有些害羞地点头，“最近放假时间多，就顺便研究了下厨艺，你要不要尝尝看？”

少女的靠近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姜芷面色平静，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好吃吗？”南昔目光期冀地望着她。

姜芷点点头。

南昔笑眼弯弯，“糖醋小排我做了两遍，第一回酸的要命，想着要一定把它做好……”

“南昔。”

姜芷忽然打断她，“过两天我要搬出去了。”

闻言，南昔的笑容僵在嘴边。

“我想过了，我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姜芷的目光扫过她受伤的指尖，后者似乎触及到她的目光迅速缩了回去。

她语气淡淡，“阿姨一个人在乡下，有空可以将她接过来小住一段时间。”

“我妈不喜欢城里，她待不惯。”南昔低垂眼睫，轻声道：“而且，要搬也是我搬出去，这是你买的房子。”

姜芷低头见她咬着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流露出几分凄哀孤冷。

“这套房子是你的名字，它是你的，糯米是你的，今年巴黎交换生的名额，也是你的。南昔，你的天赋和前途不止在这里。”

她叹了声气，“或许是我把你困在这里太久，让你忘了自己还有更大的舞台…”

“我不想要什么大舞台，我的梦想很简单……”南昔有些哽咽，她模糊的泪蓄满眼眶，眼前的人似乎也越来越远。

她只想做简单的设计，过最简单的生活。

她有自己的缪斯，创造属于自己的梦。

可再美的梦境也会有破碎的一天。

南昔的视线变得越发朦胧，她睫毛微微颤动着，“知知，如果有一天我们身边都有了别人，我们还会是最好的朋友吗？”

“当然啊，我当然不会忘记陪我一起吃泡面的小南昔，放心，无论你到哪里，我这边的大门随时会为你敞开。”

南昔破涕为笑，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着她，“无论我到哪里，你都会一直在我身后默默支持我吗？”

姜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是的，我永远会为你骄傲。”

南昔如雪似玉的脸上泪痕斑斑，她偏头看见桌上的洋桔梗，忽然想起店员说的那句花语，

我对这个世界充满戒备，但在你面前，我愿意放下所有的防备拥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