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既是司籍，可见其对经史典籍、宫廷律例极为熟悉，而古娆除了擅长胡舞以外，也就是床上功夫了，在那些出身显赫的内外命妇眼中，古娆即使贵为淑妃，也比不上李怡。

那天在针工局外面的骡车上，虽然只和古娆说了几句话，但是罗锦言已经感觉出古娆是什么性情了。

这些年来，古娆在宫里没有可以使用的人，又看尽白眼，她本能地会很不愿意和内外命妇们打交道，但是宫里没有皇后，她又是宠妃，就免不得要应酬。来二去，李怡愿意在这方面指点她，教给她如何和那些命妇们打交道，说什么话才能不被耻笑，如何做派才能更高贵，甚至穿衣打扮，用什么颜色的胭脂，事无巨细都能指点她，这对于在宫里无依无靠的古娆而言，就是甘霖雨露。

古娆和罗锦言甚至没有正式见面，只不过是隔着骡车说了几句话，她就对罗锦言会帮她逃跑深信不疑，更何况是亦师亦友亦奴才的李怡呢。

罗锦言在心里冷笑，难怪古娆会义无反顾地要逃跑了。

李怡若是真心想要帮助古娆，这个时候就会告诉她，笼络赵极才是最重要的事。又怎会让她挺着大肚子逃跑呢？

罗锦言忽然又不想帮助古娆了。

她之所以答应古娆，全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她知道古娆的这个孩子生下后会夭折，也知道古娆不久也会死去。因此，当古娆说想在凤栖之地生下孩子，让孩子过普通人的生活时，她这才决定出手相帮。

但是现在，她的主意改变了。

古娆逃跑，无论会不会被抓住，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也完了。怀孕的宫妃逃跑，那么只要稍做文章，她肚子里的那个，就能从龙种变成野种。

这真是个好计策。

黄氏见她呆呆出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庄芷桦却猛的想起件事来，她责怪地看眼黄氏，心想你提李怡干嘛？不知道李怡差点就嫁了秦珏啊。

她连忙忿开话题，问起罗锦言怀孕的事，有没有忌口的，用着什么补品。

黄氏也是刚刚生过孩子的，立刻来了兴趣，叫过自己的贴身嬷嬷，把她怀孕时用过的补品、补药写下来，嬷嬷就低声提醒她：“您还是让常大奶奶告诉秦大奶奶吧。”

话外音：您生的是闺女，让秦大奶奶按您的方子，也生闺女怎么办？

黄氏朝那嬷嬷啐了口，骂道：“大姐儿生下时斤三两，满京城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壮实的。”

出身将门的女子就是骠悍，罗锦言和庄芷桦忍不住都笑了起来，罗锦言把黄氏写给她的方子收起来，道：“大爷和我都盼着第胎生个姐儿呢，这叫先开花后结果。”

说着，她又笑着对庄芷桦道：“有福气的都是这样生。”

庄芷桦头胎是个儿子。

庄芷桦气得扑过来捶她，罗锦言就往黄氏身后躲，秦珏、骆淇和常凡进来时，就看到三位端庄的少奶奶像没出阁的小姑娘样闹成团。

三人面面相觑，只好又退了出去。

秦珏却不放心，对骆淇道：“你让人把嫂子叫出来，你弟妹是双身子的人。”

话外音：你老婆伤着我老婆怎么办？

骆淇气极，只好让个丫鬟进去通传，敞厅里的三人这才停下来。

小厮们在院子里清点猎物，女眷们出来看热闹，秦珏见了，连忙迎上去，把罗锦言拉到边，生怕血腥气熏到她。

他从怀里拿出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捧到她面前：“打猎时捉到的，看它还小，你回去养着吧。”

原来是只灰色的小兔子，还没有巴掌大。

罗锦言高兴地把小兔子接过来，那小兔可能被吓到了，缩成团儿，抖得像筛糠似的。

罗锦言想要多抱会儿，夏至连忙劝道：“奶奶，还是交给奴婢吧，免得冲撞到小少爷。”

罗锦言嘟着嘴，还是把小兔交给了夏至，秦珏见她那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就又心疼起来。惜惜从小到大都很任性，可现在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性子改变了不少，等到生下孩子，要陪她好好玩玩，不能让她总是委屈自己。

庄子里有两个擅长烤肉的婆子，烹制出的野兔、山鸡都很美味，可罗锦言有些害口，吃了几口就没有胃口了。

有个婆子很机灵，拿来几只苹果放在火上烤，烤出来的苹果酸酸甜甜，罗锦言吃了两只，意犹未尽。

那天晚上，六个人留住在庄子里。

躺在烧得热烘烘的暖炕上，秦珏告诉罗锦言：“今天在山上看到几株野梅树，明天我带你上山看看。”

罗锦言高兴地点头，她紧贴在秦珏身上。

庄芷桦怀孕时整日在房里，直到快生时才能在院子里走动走动。秦珏真好，没有把她当成琉璃瓶儿似的供起来，而是想方设法让她开心，避免她因为怀孕而心情烦躁。

第二天，天气晴好，凉凉的却没有风。

秦珏和罗锦言坐在肩舆上起上山。罗锦言笑道：“你陪着我坐肩舆，闷不闷啊？“

秦珏把她拢进自己宽大的斗篷里，只手却探进她的衣襟，不怀好意地反问道：“你说我会闷吗？”

罗锦言白了他眼，却任由他用斗篷做掩护三下其手。

结果山上的风景如何，两人全然没注意，野梅花开得好不好，更是不知道。

回到庄子里时，罗锦言面如桃花，眼似春水，黄氏看着很羡慕，道：“你这样子哪像怀孕的，我那时就像个黄脸婆，你看你啊，比昨天的气色还要好。”

罗锦言大窘，呵呵直笑，进屋躺着了。

正月初四的傍晚时分，秦珏和罗锦言才回到明远堂。

罗锦言的精神很好，就连胃口也好了许多。

从那天开始，她就越来越正常，除了依然困倦，也没有别的反应了，江三太太来看过，说她怀相很好，没有大碍，秦珏终于放下心来，亲自到杨树胡同告诉了罗绍。

直以来，罗绍最担心的事，就是罗锦言会随了李氏，生下孩子便油烬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