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凤朝阳
作者:看泉听风 | 分类:穿越 | 字数:120.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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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风生水起(六)
希望大家能支持正版, 谢谢! 星月隐在云层中,天上看不见半点光, 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然而宫城中却有多处火光亮起, 火光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不祥的红『色』,不时传来的兵戈相交之声更加深了这份不祥。
萧赜站在建章宫的檐下看着挂在屋檐下的明角灯, 凉寒的夜风将明角灯吹得晃动不休,烛火明灭不定,似随时都要熄灭。萧赜幼时曾听老寺人*说, 宫里的物件都有些邪『性』, 尤其是老物件, 他原本不信这些邪说, 可却觉得老宫侍说的话也有些道理, 他还记得大父*在时这些明角灯只要一点上,大半夜的都能把半边天照亮,可现在——
萧赜微微摇头, 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正要出宫,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声,“阿兄!”
熟悉的呼声让萧赜脸『色』微变, 他侧身望去, 只见一窈窕的身影朝自己奔来, 萧赜疾步上前,迎上了来人。来人见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想要扑入萧赜的怀中, 却被萧赜握住双肩, 他难得厉声喝问道:“阿镜你怎么在这里?”他明明安排了人手送阿镜出宫了,为何阿镜还在这里?
谢兰因闻言眼眶红了,“阿兄,我来接你啊!你不陪我跟阿菀一起走吗?你不是说我们一家三口要永远在一起吗?我们还要给阿菀生个阿弟!”
谢兰因是萧赜的舅妹,两人青梅竹马,萧赜向来视她若掌珠*,从不曾高声责骂过一句,眼见心爱的妻子伤心欲绝的望着自己,萧赜也心如刀割,可他面上毫不动容,只冷着脸对妻子身后的舅弟道:“阿虎,快带你阿姐离开。”
“圣人,你真不随我们一起走吗?”谢洵最后劝着表兄,“大兄已经在城外等着我们了,我们尚有数百死士,不愁离不了建康,只要离了建康,河东王就不可能再抓到你了。”他不懂圣人为何不愿意跟他们离宫?
“离宫之后又如何?”萧赜反问。
“河东王行逆臣之事,天下群起而攻之,圣人随我们出城,再集结天下群雄——”
谢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赜打断了,“然后天下再起兵『乱』,诸王内斗,让索虏*有可趁之机,断送我们萧家的江山吗?”
萧赜的话让谢洵无言以对,谢兰因睁着泪目看着夫婿兼表哥,“阿兄,所以你就要抛下我跟阿菀了吗?”
“阿镜。”萧赜愧疚的望着妻子,“我不能走。”他不能走,他一旦离宫,民间定有无数打着他旗号的逆贼起事。萧赜也恨王叔河东王有不臣之心,可再恨他也不想断送萧家的江山,国朝再也经不起大动『荡』了。
萧赜仰头看着几乎跟朝霞烧成一片的火云,只要多给他五年时间,如果他能早出生五年,如果大父再多活几年,不让他六岁便登基,他又何至沦落至此?时不待我!
“阿兄——”谢兰因紧紧的搂着萧赜,一声声泣血唤着他。
萧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抬手轻抚谢兰因的鬓发,“阿镜,出去后带着阿菀好好过日子,若有——若有合适的人就嫁了吧……”萧赜不忍阿镜陪自己死,更舍不得她孤苦一世。
阿菀是萧赜和谢兰因唯一的孩子广陵公主,两人爱若珍宝,想了许多名字都觉得配不上女儿,只能先给爱女取了个小名“阿菀”。菀有草木茂盛之意,两人只盼爱女能平安健康的成长。
谢兰因颤声喊道:“阿兄——”她还想说话,但萧赜的手已经捂上了她的口鼻,一股似兰似麝的幽香袭来,谢兰因顷刻便软了身体,失去了意识。
萧赜将昏睡过去的妻子递给了谢洵,“阿虎,你们快走,别耽搁了。以后阿菀就是你们谢家的女儿。”他顿了顿,长叹道,“唯愿吾儿后身不再生于帝王家。”说罢萧赜苦笑,他当年同阿镜读史时曾嗤笑亡国之君才有此言,没想到自己竟有说此语之日。萧赜苦笑,他死后萧家的江山又能支撑多久?
谢洵看着神『色』决然的姊夫,咬了咬牙,抱着姐姐,单膝跪地道:“臣粉身碎骨亦不负陛下!”说罢起身带着阿姐匆匆离去。
萧赜送走了唯二的牵挂,心头一松,握紧手中的佩剑,他不愿离去,但也不会俯首就擒。
建元九年六月乙酉,武昌王综及大将军李温叛,纳河东兵,都城陷。侍中王奇请帝避走,曰:“河东逆贼势旺,然君贵为天子,民心向之,可避走武林,再四集援兵,讨逆贼,取京口,破其籓篱,扼其户槛。”
帝曰:“朕若发兵,索虏必乘虚来袭,朕岂能因一己之私,令百姓俱陷涂炭?”遂拒。又曰:“国朝无降帝。”乃崩于建章宫,年十六。自侍中王奇而下从死者数十人。
《梁史本纪》,昭皇帝讳赜,字物宜,小名善孙,小字承嗣,成祖孙,懿惠太子长子也。母谢氏。中兴二十五年九月,立为皇太孙。帝姿貌端华,从容弘雅,见者以为神人。生而颖慧,三岁受孝经、论语,五岁遍读五经,读书数行并下,过目皆忆。
『性』仁厚至孝,年五,侍成祖疾,昼夜不暂离。成祖抚之曰:“儿至孝。”中兴三十年五月成祖崩,辛卯,即皇帝位。大赦天下。以明年为建元元年。时帝幼冲,未亲国政,太皇太后李氏临朝摄政。建元元年二月,追尊皇考曰文皇帝,皇妣谢氏曰文安皇后。建元六年,迎谢简女为后。
建元九年六月,时河东王厉帝绩反,帝崩于建章宫,皇后谢氏殉。厉帝遣使葬帝后于成祖阳陵。七月,诸臣请封帝后,及加庙谥。厉帝追谥曰幽皇帝,后曰幽皇后。大齐始元元年,齐太宗诏廷臣集议,改谥曰昭皇帝,庙号仁宗。皇后谢氏曰昭德皇后。
史家赞曰:帝少有大度,外柔内刚,亲政之初,轻徭役、减重赋,以仁驭下,公道为先,实有为之君。及『乱』,又怜民生而不动兵,乃蔼然仁者。惜受制权『奸』,英年惨死,可为浩叹。
谢简上前几步温声同陈留说:“最近天冷了,公主怎么不回屋里等我?”
“太医前几日才说要我平日多走动,横竖无事,就来等郎君了。”陈留嫣然笑道,她今年刚满三十岁,其母出自慕容鲜卑,慕容氏向来是鲜卑族里最貌美的一支,陈留也挑了生母和先帝的优点长,肤白如雪、容『色』浓丽,她虽没有崔太后那种雍容尊贵的气度,也是难得的美人儿。
“公主,再有半月我要去一趟陈留。”谢简说,“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到了。”谢灏、谢洵、谢兰因三人要来魏国的事,谢简没有瞒着陈留,他跟陈留是夫妻,这种事也瞒不住。
“我也算他们该到了,郎君放心,你以前的宅院我都派人收拾好了,人一到就能住下了。”她有些不放心的问:“都是不大的孩子,郎君真要让他们住外面?”陈留是真担心谢简那三个从南边来的孩子,毕竟谢大郎、二郎是谢简仅有的两个儿子。
她跟谢简成年十年,膝下只有一女,她给谢简纳的姬妾也不曾生子,夫妻两人连南朝的谢皇后和庶女算在内,拢共只有五个女儿、两个儿子,子嗣实在太单薄了,所以陈留特别在意谢灏和谢洵,他们将来是要给他们夫妻传承香火。
要是谢简在梁国的郗夫人没改嫁,陈留也不会这般贴心贴肺,毕竟再贴心都贴不到自己身上来。可郗夫人改嫁了,跟谢家没关系了,将来跟驸马葬在一起是自己,受谢家后代供奉的也是她跟驸马,她真心把驸马的孩子当自己孩子。
谢简笑道:“凤郎不会来京城,来京城的只有阿镜和阿虎,以阿镜的身份,住公主府也不方便,还不如住在外城,也不惹人注意。我让阿虎陪着她们母女,而且阿虎年纪也不小,住在公主府不方便。”
陈留嗔道:“阿虎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哪里大了?不过郎君顾虑的也对,阿镜住在公主府只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只能暂时先委屈她们母女,等风声过去,再接她们母女来府里住。”
谢简暗忖,能被王畅哄着叫大人的蠢货,哪里需要他来心疼?谢简也不是不关心儿子,只是他离开梁国时幼子才刚满周岁,对自己完全没有印象,他又被王畅哄着叫过大人,还不知心里对自己是什么想法,谢简也不想急巴巴凑上去惹儿子嫌。
等熟悉了幼子的『性』情再慢慢教导也不迟,不过这话他对陈留说不出口,只能说:“他是郎君,又不是小女娘,有什么好心疼的?宁馨呢?”他问着他跟陈留的女儿谢宁馨。
“出去玩了。”说起女儿,陈留也是一肚子怨气,“越大越野,都是郎君宠坏了她,让她临个字帖都不肯。”
谢简莞尔,“她不爱临帖就别临,我们的女儿总不至于将来连个写字的人都没有。”
“这还是谢郎的女儿吗?”陈留抱怨道:“我听说她长姐三岁就开始临帖,十二岁一手簪花小楷便名扬天下。”
谢简笑言:“阿镜的字只能说尚可,名扬天下还称不上,她身份高,所以梁国的大臣哄着她。”
陈留恨恨道:“那也比这野丫头好多了!真希望她长姐快点过来,让这小丫头见见是什么大家闺秀!好好臊臊她!”
谢简摇头说:“她阿姐是因为自小身份不同,才被人这么拘着,宁馨不用跟阿镜那么辛苦。”
陈留闻言也叹息:“大娘子也是苦命人,不过我们鲜卑人没你们汉人规矩大,等她缓过一段时间,我们再给她好好挑个才貌俱全的夫婿。”
谢简不置可否道:“再说吧。”长女和外孙女的身份对她们来说,既是福又是祸,谢简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安置她们,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女儿和外孙女的身份绝对不能外泄,“阿镜的身份不能给外人知道。”
“郎君放心,我有数。”陈留说,她也不是傻子,不说谢兰因本身就是绝『色』美人,光凭她建元帝皇后身份暴『露』,都有无数别有用心的男人“”来京城了,前天还送拜帖到府上,说愿为我效犬马之劳,他是大郎他们的表舅,阿舅去接外甥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前天送拜帖?”谢简玩味的重复了一遍,笑问陈留:“你不是向来讨厌他么?怎么又提起他了?”以前步六孤宗言送礼,陈留不至于退回,但也向来不回应的。
步六孤宗言跟陈留是表兄妹,步六孤宗言唯一的嫡子还在他们府上养着,可因陈留讨厌步六孤宗言,所以两家人也就逢年过节送些节礼,不曾有别的来往。每次不步六孤宗言来长安,陈留只派人把他儿子送到他府上,她本人不会出面的。
“我也不是讨厌他。”陈留叹息摇头,“我只是恼他太风流,害得阿妹含恨而终。”步六孤宗言的发妻也是陈留的表妹,是陈留阿舅的独女。小慕容氏嫁给步六孤宗言才三天,步六孤宗言便奉命出征,之后一直待在六镇偶尔才回京跟小慕容氏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