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大脑一片空白，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滞了，护士们的脸不再生动，药水渡入口中的速度变缓，一切情感与意识都在刹那间陷入沉寂。

与此同时，另一个副本里。

少年穿着暴露，肩上披着件与他体型明显不符的宽大外套，双腿交叠，勾着脚端坐在书桌上，黑曜石制成的耳钉在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混蛋……混蛋！我跟你拼了！！！”

“你还愣在这做什么？！快跑啊！”

“不、不不——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不要杀我！不要——！”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利器插入血肉又拔出的声音与骨头被拧断踩碎的声响交织在一起，于黑暗的空间里久久回荡，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残肢断臂散落四处，被黑暗吞没的墙壁与地板满是血痕。

整个房间，只有少年所坐的地方，干净、整洁，拥有着稀少的光亮。

“咕噜噜……”

一颗断掉的头颅从黑暗中缓缓滚出，慢慢停在了少年脚下，突出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死灰的面庞还保持着死前极度恐惧而扭曲的模样。

“哼～”少年不但没有被它惊悚的模样吓到，反而轻笑一声，秾丽的脸上勾勒出一抹澈滟的笑容，光着脚，作势就要朝头颅踩下——

一只宽大的手掌牢牢抓住了他清瘦的脚环，使他动弹不得。

紧接着，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一脚踢开了那颗断头，深色的瞳孔闪烁着幽幽绿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宛如某种大型野兽凝视着自己的猎物。

尖叫声已经停止。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少年笑容不变，抬起另一只脚，踩在了对方的腹部。他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丝毫不畏惧道：“都解决完了？”

“嗯。”对方闷闷地应了一声，嗓音非常低沉，“还剩一个，不是【动物森林】的人，要杀吗？”

尖长的耳朵竖起，宽大的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彰显着他内心的烦躁。

“……你应该换件衣服。”

男人突然说道。

少年笑意吟吟，抬起手，一条粗长的铁链就出现在他手中，铁链的另一端，系着男人脖子上的灰色项圈。

他轻轻拉了拉铁链，男人便顺从地俯下身，将头垂在他的胸口。

“怎么。”少年一只手拽着铁链，一只手抚摸男人的脸庞，语气很轻柔，脚却如同挑衅般地向下挪了半寸，往对方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靠去，“不喜欢我穿这套？”

“……”男人攥住少年的手猛然缩紧，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反应。

“啧。”可少年却是撇下笑，不满地皱起眉，用力地踹了他一脚，“松开，弄疼我了。”

“……”男人沉默着，听话地缓缓松开攥着他脚腕的手。

“嗯？”少年却又发出了一道不满的声音。

男人问：“怎么了？”

“‘有宠物’起了异心。”少年打开属性面板，划到技能那一栏，点击「展开」，众多姓名昵称连带着其主人的照片展现在他眼前。

“居然是她……”少年似有些意外，点开偏上一栏中，一个正闪着红光的名字——夏繁生。

“有意思，明明驯服度已经高达九级，对我的信仰，竟然还能松动。”少年重新扬起微笑，眉眼弯弯，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神明救我’……？哈，居然已然把别人奉为神明了么？真是不乖啊……”

“看来，得让你好好‘反省’一下。”

层叠的羊角一点点长出，圆形的瞳孔被延伸拉长，逐渐形成一个横放的长方形。

少年本就昳丽的容貌像被加上了一层滤镜，变得更加精致美艳，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魂。

「玩家［羊与狼·羊］使用技能【驯服】」

「技能作用对象［夏繁生］」

他的语气带着怜悯：“生生，像你这种从小失去母亲，一直被小三儿子欺负着长大的女孩儿，没背景、没学历、没人脉、没美貌……除了我，有谁会去对你好呢？又有谁，会愿意去爱你呢？”

“作为你的男朋友，生生，是我给了你自由，教会你独立。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而存在的。”

“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死’在了那个家里；没有我，你根本无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活下去。”

“……你怎么能把别人当成神明呢，生生。”

“——你怎么能，选择背叛我呢。”

点开的照片中，女孩浑身伤口，神情麻木，眼神空洞，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如同一只濒临毁坏的提线木偶，瞧起来死气沉沉。

——而这位女孩，正是千远此时此刻，正在救冶的女生。

·

时间重新流动，夏繁生回过神时，护士们已经完成了对她的救助，纷纷散开，转而齐刷刷地跑进药房里，对正纠缠不清的厨师、男士两人进行“拉架”。

“让开——！”男士爆发出一声怒吼，恶狠狠地撞开德森。

德森一时间站立不稳，直接摔倒在地，巨大的躯体连带着绊倒了身后好几名身材瘦小的护士。

“那个用板砖打我的人是个神经病！他现在跑了，你们还不去追？!”男士挣扎着想逃离房间，却被身旁两个护士死死按住，“万一那个神经病发疯，伤到更多人怎么办？你们快去抓他啊！快啊！”

而在另一边世界，北极看着两个将他死死缠住的不得惊扰者：“我艹————你他妈——快把老子放开！！！老子非得——弄——不可！滚！别拦着我！！！”

“我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别急。”按住他的护士宽慰道，“发疯患者自有保安捉拿。现在更严重的，明显是您脸上的伤口吧？这程度，都快毁容了！”

“刺啦——刺啦——”

不得惊扰者挥舞针管，拼命地试着把针头扎入北极血肉，却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外圈。

是磁力。

而千远，则逐渐习惯了场景卡在中间交替变幻的视野。

由于吐出的不明生命体过多，存在他肚子里的不明生命体太少，场景就像是卡了bug一般，一会这边一会那边，死活加载不出一个完整的界面。

费眼睛，堪称视觉污染，但好处是，处于这种卡bug状态下的他，会被双方世界的npc与怪物忽视，成为一个透明的存在，完全不用担心被任何一方追捕。

哪怕是护士小姐们想把他这个“神经病”捉拿归案，也毫无办法。

并且在捕捉到视野中场景的变换规律后，千远可以用一个视野，同时看两边的世界。

这样两边世界发生什么，他都知道。

“夏小姐。”千远朝跪坐在地上、刚刚死里逃生的女孩伸出手，“请跟我跑。”

夏繁生愣愣抬头，失神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身影，他伸出的手，摊开的掌心，发出的逃亡邀请。

一时间，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为什么……”她眸光闪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尝试着触碰，“为什么……救我？”

千远：“……”

嗯，好问题，他也不明白为什么。

总之他就是这么做了。

想了想，千远说出一个他觉得最合理的结论：“我收集清单上有‘救人’这条内容。我要完成它，所以我得救你。”

但实际上，清单里并没有写救多少个人，救怎么样的人。

所以，宽泛而言，这条收集内容他早就完成了，只是一直没有划掉。

“真奇怪啊……一般的收集清单上，还包括人的性命么……”

触碰到千远指尖的刹那，夏繁生眼前一亮，眼中闪过一丝仿佛在黑暗中看到曙光的希冀。

她想握住对方的手，站起来。

可下一秒，她却把眉一压，嫌恶地拍开千远的手，“滚开！恶心的家伙！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

“我的手只有我男友能碰！我不允许任何人跟我有染，我要保持我的贞洁！你这个不怀好意的贱人！给我滚开！滚开啊——！！！”

与此同时。

待在药房里被围殴的北极也发觉了不对劲。

“你踏马的！”他就算反应再迟钝，此刻也有所发觉，冲着对他虎视眈眈的怪物和npc骂道，“为什么只打我不打别人？！”

“那门口他妈的站了五位玩家，你们是一个都不瞧！专门挑着我杀！他妈的，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