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面的事情，无人记不得太清了。

他按羊说的，杀了自己的父母、曾经凌辱过自己的那些人，甚至为了更一步表达忠心，还献上了弟弟的心脏。

鲜红血液染红衬衫，血淋淋的双手捧起心脏，脉搏还未完全停止跳动。

疯子。

他真的成为了一个疯子。

人群尖叫着逃散，警报声很快响起，保安、警察匆匆赶来，可他却只是站在原地，执拗地看着羊，“您能和我交往了吗？”

羊悠哉游哉地坐在躺椅上，手指轻抚垂上的耳钉，听见无人询问，他说：“当然……不可以。”

“你的动作太慢了，有个男生差点逃跑，还是我给你拎回来的。”

“这说明你在犹豫。面对曾经噩梦，你居然心软，这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无人心里一惊，慌忙丢下心脏跪在地上，想伸手去抓对方的衣角，却又担心弄脏对方新买的衣服，“不要，不要对我失望！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证明我自己的，我不会再让您失望了！求您，求您……”

“羊”脑袋微垂，微微一笑：“机会……也不是没有哦。”

“刚好你杀了人，现实世界是肯定待不下去了……我有个方法，可以让你在新的世界里，重获新生。”

他拿出铃铛，用红线系在无人的腰带上，轻轻一碰。

“叮铃……”

无人瞬间就被拉进了游戏里。

“在这为我展现你的价值吧。”羊轻轻摸着他的脸，随后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

“当你什么时候让我觉得有用了，有用到足以让我注意到你。”

“我就回来，选择爱你。”

——不、不要离开我！

无人伸出手，慌忙地想去抓他，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

——不要抛弃我！

此后无数日夜，无人的内心都饱受煎熬痛苦。他抓着无人给他的铃铛，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求求你……回来吧，我一定会非常听话…求求您回来，多看我一眼……”

“不要无视我……”

“叮铃——”

无人骤然惊醒。

他泪眼朦胧，刚掀开眼皮，就看到千远拿着铃铛端详的场景，猛地从地上炸起，“还给我——！”

他伸手去夺，却被百长一把拧住手腕，随意一推，便腿软地跌倒在地。

“叮铃……”

铃铛从千远掌心，转移到他身边的陌生男子手中。

“啪——“

陌生男子手逐渐收紧，微微用力。

那被他细心珍护的、金灿灿的铃铛，便一下变成了碎片。

“啊——！！！”无人瞳孔猛然收缩，他暴发出一声尖叫，神色癫狂地冲过去，漂亮的眼睛一瞬间布满血丝，“滚开！不要动它！不要动它啊啊啊啊！！！”

百长眼一凝，地面上的阴影突然伸出一只漆黑的触手，将无人绊倒。

紧接着，两条铁片凭空浮起，“唰”地下飞过来，将他的手腕圈住，钉死在地。

“还给我……还给我……！”

无人嘶吼着，泪水簌簌地往下掉，表情已经扭曲到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悲怆，“为什么……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你还要毁掉它……为什么……”

可下一秒，他又倏然停止了哭泣。

因为千远从陌生男人手上的碎片中，挑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东西，放在了他眼前。

小小的，黑漆漆，不透明，却能在光线照射下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这个东西，无人再熟悉不过，几乎是在瞥见它的第一眼就认出了。

——是“羊”的耳钉。

是“羊”戴着耳机听他喜欢的声音时，会露出满意微笑，时不时用手摸两下的黑曜石耳钉。

为什么会在这？

为什么，会被放在……铃铛里？

“人和猫狗一样，都是可以被驯服的动物。”

千远蹲下身，将耳钉轻轻放到地上，正对着无人的视线，“对于不服管教的动物，给予鞭策和痛苦是一部分，语言和动作上的诱导是一部分。”

“但最重要的，是让其觉得被控制是一种幸福，顺从即能得到救赎。”

“离开了主人，宠物便等同于失去一切。这是他们最想看到的结果。”

“卑劣者永远卑劣。你以为被抛弃，不过是没有发觉他隐藏起来的监视。”

千远点了点耳钉，漆黑的眸子一片幽深，叫人看不透他心底所想，“这是监听器，积分商店里有卖。怎么处理，随便你。”

“依附于他人而生存的‘宠物’都会对自己的生命价值感到迷茫，但曾经有人告诉过我一句话：‘大风可以吹起一张白纸，却无法吹走一只蝴蝶’。”

“因为生命的价值与力量在于不顺从。”

“叮铃——”

一个完整无缺的铃铛，又落在了无人眼前。

百长抱着手臂，弯起的眸子看向无人时是一片寒冰，却又在把目光投向千远的瞬间，冰雪消融，“修好了哦，跟原来一模一样。”

千远点点头，站起身，准备走人。

无人赶忙叫住他：“等等！”

“？”

顶着千远疑惑的眼神，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曾紧张的无人，忽然又紧张了起来，说话一下子变得支支吾吾，“那个……那句话，就是你最后说的那句。”

“……是谁告诉你的？”

“……”千远回想一番，“……忘了。”

不记得对方的名字，不记得对方的模样。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但总觉得。

“她将生命贯彻到底，死亡也在所不辞。”

留下这句话，千远干脆地走了。无人没有再拦他。

他小心翼翼地拾起耳钉，在积分商店里一番搜索，最后发现。

千远没骗他。

这真的是监听器。

无人双手捧着耳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打理过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掩盖他低垂的眉眼。

他在想，那时带着耳机的羊在听什么呢？

他在为什么而微笑？

……他渺小的痛苦与思念么？

·

副本外。

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游戏出口的羊与狼，正在接受众人的注视与吹捧。

少年姣好的身姿被掩盖在宽大的外套下，健硕男人走在他的身旁，强大的气场令人胆颤，不敢靠近。

少年微笑着，明媚动人的脸庞引人心动。他笑着向周围的人们招手，心情看起来颇为愉悦，却在下一秒，不满地皱起眉头。

——有人拦住了他。

而拦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一秒还在观看千远直播的秦昭笛。

“羊先生。”秦昭笛也挂着副保证的职业型微笑，“关于订单，我们是不是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少年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外套，莞尔一笑：“当然。”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去看看一个人。”

他二话不说往直播观看区的方向走，秦昭笛跟在他身后，虽然脸色很臭，但还是耐着性子问：“您要去看谁呢？”

“还能是谁？”羊轻笑，“当然是我亲爱的孩子……之一。”

「系统提示：玩家［无人］对您的信仰松动，驯服度-10」

「剩余驯服度：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