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烁的火光照映着脸庞，切割了明暗。

小周攀扶着围栏望着那冲天的烈焰，身子战栗，双腿软到他几乎无法支撑住自己。

眸光晃动的瞳孔中，是难以自持的兴奋与痴狂。

太漂亮了。

小周急促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暗沉的眸子里闪着晦涩不明的、细碎的光彩。

太精彩了。

“千远哥……”

“千远——！”莫尘安探出身子，又被冲袭而上的火焰逼退，发尾烧焦而浑然不觉，满心满眼都只有焦躁不安，“千远——！说话！回应我——！”

他的技能是可以免疫怪物伤害，但对于爆炸这种人为事故，根本一点防御力都没有！

尸体是很好的助燃物，特别是半腐的尸体，一点酒精，一根火柴，就能造成席卷整片大厅的熊熊烈火。

滚滚浓烟从其中冒出，遮蔽了莫尘安的视野。

他手脚冰冷，心倏地凉了半截。就在他思考要不要跳下去一探究竟时，一只手倏然出现在他眼前，抓住了镂空的栏杆底部。

小周“噌”地跪下，激动地一把抓住手，“千远哥，我拉你上来！”

莫尘安赶忙上前帮助。两人齐心协力，将千远拉上了楼。

“哥哥……”

一道呐呐的、细若蚊吟的声响从风衣下传出。

莫周二人低下头，就见一只小小的半透明兔子从千远风衣里钻出，飘到他脚边，抱着他的脚腕呜呜地哭，“哥哥、哥哥……受伤了……”

莫尘安听闻立即蹲下身，透过贝莎莎半透明的身影，看到了千远脚腕、以及小腿处的伤口。

皮焦肉烂，触目惊心。

明明很生气很愤懑，可莫尘安却感觉自己内心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平静到让他的声调近乎冰冷，“生命值掉了多少。”

千远顺着莫尘安目光看向脚上的伤，“……”

跳下围栏前，千远用【魔术帽】召唤出了贝莎莎；在火焰燃起的那一刻，让贝莎莎附着到自己衣物上，带着他立即飞离火场。

他算的时间刚刚好，晚一秒都会被炸成碎片。可饶是如此，爆炸的余威也依然波及到了他，直接将他的生命值炸没了………

“……十点。”

千远说得诚恳。这点伤对他而言不过小事一桩，可莫尘安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贝莎莎顿时哭得更伤心了，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往下流，“对不起……对不起……我飞的太慢了，如果我能更快一点……”

“这不是你的错。”莫尘安嘴唇苍白，面对贝莎莎这种心智未全小孩子时，语气不自觉放软。

顿了顿，他主动捞起千远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低声询问，“还能走吗？”

“可以。”

“我们去医疗室。”

千远微微侧过脸，目光刚好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颚、脖颈，以及颤抖不止的指尖，像是在极度害怕着什么。

“……好。”

五分钟后，三人一兔到达医疗室。

莫尘安放下钝刀，由于顺道解决了几只拦路的异变腐尸和明日幽灵，钝刀原本被擦拭干净的刀身又染上了不少恶心的液体，猫爪子更是都快磨出火星子来了。

“我的保护圈只能保护一个人。”莫尘安道，“并且，它会优先保护动物等级较高的那个。”

优质动物玩家会获得与自身动物身份相符的异化能力，以及一个半径不过两米的淡白色光圈，即保护圈。

在保护圈内，玩家可以不受低等怪物，如异变腐尸与明日幽灵的侵扰，但对上精英、 BOSS级别的怪物，保护圈就没有任何阻挡办法。

千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转头开始观察起医疗室来。

医疗室很小，但放置的设施却不少，且大部分都很精细，看着就脆弱又昂贵。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单人躺椅，扶手与用于支架的铁器都已攀上锈迹，皮革表面还有两抹干涸后深棕的血痕，看起来已经很久没被人使用过了。

或者说，这间医疗室，已经很久都没有活人进入过的痕迹。

哪怕再迟钝的人现在也该注意到了——十点钟声敲响后，培育院会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它未来的模样。

千远被莫尘安放置到了这唯一的躺椅上，他不习惯这么没有骨头的躺着，总有种不安心的感觉。可上半身刚直起来，就又被莫尘安单手摁了下去。

“好好躺着，别动。”莫尘安哑声道，接着又转过头，“小周，你在门口放风，有怪物来了或发觉什么不对劲，立马告诉我。”

“好嘞。”

莫尘安从积分商店购买绑带与其他零散的医用品，未完全恢复血色的唇抿了抿，将一块叠好的干净毛巾凑到千远嘴边，“咬住它吧。”

“我不会麻醉，商店里也没有合适的屏蔽痛觉的道具。待会可能会非常疼，因为我要把你烧坏的那块肉……剜一层下来。”

“然后，才好做消毒之类的处理。”

千远平静地盯着他，“不用。我的痛觉神经并不灵敏。”

或许是情感缺失一并带来的副作用，千远得痛觉比寻常人要低很多，别说用刀剜一片坏死的肉了，他连不打麻药生取子弹的事都经历过。

“……”莫尘安敛下眼，镜片半遮住他眸里的情绪，“跳下去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有想过自己可能会死吗？”

千远歪了歪头，目光坦然平静到不可思议，令人害怕，“我一般不考虑生死，只考虑胜败。只要结果是胜，那我就不会死。”

“更何况，我现在还活着，我确实没有死。”

莫尘安沉默半晌，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手术刀在酒精灯的外焰接触灼烧，做了个简易的消毒杀菌，看着那块焦黑还流着血水的肉，捏住刀柄的手不自觉收紧。

千远突然问：“你以前干过这种事吗？”

莫尘安：“什么？”

“处理伤口。”

“给死人干过。活人应该也差不多。”

“……”

“……骗你的。”莫尘安笑笑，气氛似乎一下又轻松不少，“我奶奶以前是医生，我小时候跟着她住，学了不少医疗方面的内容。”

“虽然还没实操过，但应该……不会太差吧？”

莫尘安看着千远，“你信我吗？”

“……”千远盯着莫尘安，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望向上方，“找梯子。你背后的柜子最上边一层，有更有效的医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