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是？”柳晏卿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见过他。

那人脸上一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叫洛隐。”

“洛隐……”柳晏卿咀嚼了一下，猛然记起，“啊，你就是那个刺……”

话未说完，洛隐已急切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柳晏卿失笑，他还会紧张？做刺客时怎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认出？

“你怎么会在这儿？”柳晏卿指了指那些粥棚，很好奇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过看灾民可怜，竭尽所能而已。”

柳晏卿没有多问，这事他不想说，她当然不会强人所难。可是，有些事，做了就会有痕迹，想瞒也瞒不住。

旁边的人领了粥的，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

“四皇子真是好人啊！”

“是啊，太子都不管百姓死活，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还惦记着我们，太难得了。”

“这样的人才值得我们拥护。”

“我要回去给四皇子立个长生牌位，日日为他祈福。”

“我也是。”

“……”

洛隐很尴尬，这些话的确是他命人散播出去的。可是没想到会遇到柳晏卿。

“柳姑娘……”洛隐拳头搁在嘴边轻咳了两声，“那个，若不嫌弃，请到寒舍小坐？”

柳晏卿知他有话和她说，想了想，便同意了，正好她也有话想问他。

洛隐的住处离城门不远，是他到这里后找的一家商户闲置的小院。

柳晏卿让他们把马车停在门外，就和洛隐进去了。影尘和影风也跟了进去，柳晏卿迟疑了一下，没有阻止。

洛隐却有话不欲让他们知道，命人给他们上茶，他却邀柳晏卿入后院。

影尘和影风蹙眉，主子让他们寸步不离地照顾柳姑娘，现在这样子……

柳晏卿对他们莞尔一笑，说道：“你们就在这儿等我吧。”

洛隐带着她到后院的小亭子。亭子四周用帘布围着，中间生了火炉，有几分暖意。

“洛公子怎会在这里？”柳晏卿坐下，看见桌上的点心，很不客

气地拿了一块吃。正觉得肚子有些饿呢。

“你也猜到了，我奉四皇子之命前来赈灾。”洛隐看她吃得香甜，也忍不住拿了一块品尝。

柳晏卿皱了皱眉，这赈灾之事不是朝廷的事吗，怎做的像他四皇子个人的事了？

“太子无道，不顾百姓死活，四皇子看不下去，这才命我前来。”洛隐知她若想，便主动为她释疑。

“那你去宁远侯府是为了？”柳晏卿并不了解他们的皇权之争，她最关心的还是宁远侯的安危。

洛隐迎上她疑惑的目光，很坦承地说：“四皇子见宁远侯一表人才，想探个究竟，我们不会对他不利的。”

原来是有拉拢之意，就不知宁远侯做何打算了。

柳晏卿发现自己对他的事真是一无所知。先前汉中郡守也想打探他的立场，被她敷衍过去，如今这洛隐想拉拢他，没想到他还是个香馍馍呢。

“你们既有结交之意，为何要扮成刺客？何不光明正大采访？”柳晏卿对他们偷偷摸摸的行为表示不解。

洛隐笑了笑，说道：“柳姑娘对这些事不了解，不知道这种事最是凶险，一般人都不愿沾染，或者表面如此。所有行事皆暗中为之，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表露立场，以免落得个结党营私之嫌。”

“然则，是敌是友你们其实都很清楚对不对？”柳晏卿也并不是那么笨，一想就明白了。

洛隐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是为了维持表面的和谐罢了。当然，也有些人隐得太深，不到最后关头，看不出他的立场。比如……宁远侯。”他说着意味不明的眼神扫过她。

“他嘛，不过是闲散侯爷，你们是不是想多了？”柳晏卿又拿起一块糕点，状似无意地说，“洛公子对这官场之事倒是清楚得很呐。”

洛隐暼了她一眼，似没听懂她的讥诮，对宁远侯也不再评价，只感叹道：“我只是希望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我大秦能有个明君，至于是不是……并不那么重要。”

柳晏卿被他的大胆言辞吓了一跳，这才正色看他，试探道：“洛公子觉得四皇子可担此重任？”

“明君应仁爱，心怀百姓，可太子……”

后面没有再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他虽未言明四皇子可做仁君，却明显表达了对太子的不满。洛隐似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了，连忙止住话题，说道，“这种事不该我们操心，我只能做好份内之事。”

柳晏卿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和他探讨朝廷之事，那些事离她那么远，的确不是她该操心的。

难道是因为宁远侯的关系？她开始有意无意地了解那些大事，只为了更了解他？

在洛隐的挽留下，柳晏卿一行在他的院子里住下。

看他每天清早就开始忙碌，一直到天黑，疲惫而归。柳晏卿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也跟着忙碌起来，每天在粥棚帮忙。

“柳姑娘心善，中州百姓会感激你的。”傍晚，一同回去的路上，洛隐看着满脸倦色的她，心中有些不忍。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给你打打下手而已，要说感激，那也该感激你才对。”柳晏卿趴在窗口，冲他笑了笑。

“该感激的是四皇子，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到这里来，也不会见到众生百态，不会知道，原来还有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洛隐移开目光，掩去心跳的感觉。迟疑了一会儿，又注视着她满怀期翼地说，“柳姑娘聪明仁厚，可有想过寻一处广阔的天地，做些有意义的事？如此也不枉此生。”

柳晏卿愣了一下，抬眸看他。他眼中的期待和热忱让她觉得惭愧。低下头，说道：“我家中还有重要的事待处理，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分身。”

“没关系，只要姑娘愿意，等姑娘事情忙完了，可来找我，我定向四皇子力荐。”洛隐看到了希望，满心欢喜，语调也轻快起来。

柳晏卿讪讪一笑，也不好拒绝，“洛公子有心了。”

两人回到住处，柳晏卿停下脚步，说道：“这几日多有叨扰，赈灾之事也渐稳定，我想明日就告辞离去。”

洛隐愣了一下，心里说不出的失望。问道：“柳姑娘要去哪里？”

“我出来多日，年关将至，也该回去了。”

洛隐低低地“哦”了一声，又问道：“柳姑娘家在何处？”

柳晏卿轻笑道：“我回江南老宅，在扬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