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庆帝匆匆赶到之时，永颜在哭泣，宣仪在相劝，康妃一脸无助地望着两位公主。

“皇上。”一直默默围观着的锦绣赶紧上前去。

“贵妃人呢？”

“贵妃娘娘去长寿宫了。”锦绣道。

康妃也过来，惶恐地望着宝庆帝，弱弱地喊了声：“皇上，臣妾该死，没有保护好皇后。”

宝庆帝低声道：“你也尽力了。你们都回宫休息吧，朕在这儿陪会儿皇后。”

康妃携众人告辞而去。寝宫只剩了两位公主。

“你母后怎样了，可有苏醒？”宝庆帝问。

永颜摇头：“还是那样……”她无助地望着宝庆帝，“父皇，母后还能撑几天？她连喝水都不能，若一直不能进水，岂不是在……”

“等死”二字终究没有出口。

她颤抖着双唇，无数的念头在心里盘旋。

“多思无益，我们一起等母后醒来。”宝庆帝拍了拍永颜公主的肩，试图安慰她。

“可能吗？还有可能吗？”永颜公主靠在宝庆帝肩上，“昨夜我未能守着母后，我怕连最后一句话都说不上了。”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声来，一发不可收拾：“我心里根本不怪母后，不怪母后，她再也听不到了！”

锦绣在一旁不由心酸。人生至悲，无非话未尽而人已逝，皇后若真的就此眠去，永颜将再也无法让自己的母亲知道，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怨恨她，她只是要她更加爱她，关注她。

负气，是因为浓重得解不开的爱。

宝庆帝抚着永颜的头发：“要有信心，等待奇迹。”

半晌，拭泪的宣仪公主上前，将永颜公主扶开：“五妹，我们一起去陪母后，莫让她醒来的时候太孤单。”

永颜又忍不住呜呜地抽泣，知道这不过是宣仪的安慰，让自己保留一点点希望。

让希望一点一点地破灭，比一棒子打死要好。

锦绣跟着宝庆帝回到宸宫，只见宝庆帝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他今日赶了好几个地方，又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他曾经显出一种中年人的潇洒儒雅，可经不起数度劳心，眼中的疲惫与他的真实年龄越来越接近。毕竟宝庆帝已年近六旬，他并不年轻了。

“皇上，要不要休息一下。”锦绣问。

宝庆帝摇摇头：“你瞧朕这书桌，一桌天下，朕放不开手啊。”

锦绣并不苦劝，宝庆帝是怎样的性格，已在几十年前就已决定，她身为宫女，再如何贴身，也不过是宫女，提醒即可，要有分寸。

浦言良端着一壶冰镇的瓜果汁进来，悄声地对锦绣道：“上膳房送了点心过来，你去端进来。”

宝庆帝晚膳向来吃得简单，尤其不喜大荤和油腻，所以下午会吃些点心。有时奏折看得晚了，亦会叫上膳房送些宵夜。

锦绣认为他的养生方式基本算是健康，也比较规律。而她来了宸宫几天，恰逢宝庆帝为皇后担着心思，只召过一次和嫔，看起来对女色也并不沉迷。

点心是绿豆汤，蒸得浓浓的，简简单单，亦很消暑，一碟子果子，一会会儿就吃完。

看来皇帝陛下的确是累了。一累就会饿。一饿胃口就好。

他批阅折子的时候，认真专注，锦绣早就炼成静默的本事，便在一旁无声地守着，从他身上辨别元恒的影子。

天不知不觉黑了，又不知不觉黑了多久。浦言良悄悄走进来，低声道：“皇上，一更了，休息吧。”

这样的催促或者说提醒，每天晚上总要出现好几次。

宝庆帝抬头，问道：“皇后那边有没有消息？”

浦言良一愣，立即道：“奴才这就去凤仪宫，请皇上爱惜龙体，切勿太过操劳。皇后娘娘醒来要是见着皇上憔悴，叫她如何舍得。”

一句话说得宝庆帝触动不已：“知道了，朕只等了你消息，便去休息。”

一连两天，宝庆帝都睡得很晚，忧心忡忡却也睡不踏实，次日一早眼睛一睁，第一句话定是问皇后的病情如何。

锦绣并不伺候宝庆帝就寝。浦言良依然是里外一把手，而寝宫又有专门的宫女伺候。

锦绣到了宸宫当差，曾惹来那几个宫女的侧目，很是防备于她。过了几日见她的差事却与自己并无交集，这才放下戒备，彼此各司其职。

每一天宝庆帝问皇后如何，得到的答案总是一样，他开始变得越来越坐立不安，连上朝都心不在焉。

端王把这些都告诉了秦贵妃，秦贵妃很高兴，却又恨，怎么还没咽那口气呢？群众们都盼着那天呢。

“母妃你那点儿心思儿子明白，不过，母妃无论如何也要记住，切勿轻举妄动，儿子瞧着，不过多等几日而已，犯不上以身试险。母妃静候佳音便是。”

秦贵妃很信任儿子的智商，儿子说静候佳音，她就真的沉住气，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连以往那些自作聪明的行为也都收敛了。

一直到第三日下午，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终于弥留了。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治疗，御医束手无策，当然，这个御医其实是医女。所以，宫里私下通知了几位位份较高的嫔妃，若想见，就去见见吧。

话没明说，却是人人都能读出的意思。见最后一面，从此各安天涯。

秦贵妃换了一身素淡的衣裳，调整情绪，假装死了爹娘一样悲伤。那成语怎么说？如丧考妣，对，就这意思。

来到凤仪宫，顺妃和康妃已经在了。

“真正世事难料……如果可以，老天应该用我的命去换回皇后的命，她对于祁国，对于祁国的皇室，都不可替代。”她一时惋惜得恨不能亲身去替了靖安皇后，嘴上说得十分痛心，感动祁国。

另二位没这么多废话，只淡淡地道：“贵妃娘娘卧室，我们是一同进去，还是分头进入？”

秦贵妃道：“分头吧。里头不宜人多，一多就乱，反而不好，辜负了皇上的苦心。横竖，里头还有永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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