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皇后可不知道丽嫔肚子里转的这些花样。

等众嫔妃都走了，皇后对慕兰道：“这会儿皇上还在上朝，锦绣应该有空，你去叫她过来。本宫也是好久没有和她聊聊了。”

“是！”慕兰喜不自胜。别说皇后好久没聊，就是慕兰自己也是好久没和锦绣亲近了。

虽说彼此都已在宫中立稳脚跟，也不再是一文不名的底层小宫女，可似乎反而比之前要更多牵制，更多不便。

宸宫内，锦绣正带着一个宫女抹尘。

这个宫女叫玉娇，说起来比锦绣还要大一些。但是没办法，她和另外五六个宫女全是给锦绣打下手和替补的。

所以年龄这东西，有时候只能参考，碰到不拘一格的上司，或者后台更硬的空降兵，年龄资历之类完全可以被忽略。

锦绣才是御书房的大宫女。

见是慕兰前来，锦绣开心得差点掸子一扔就扑上去，幸好玉娇眼疾手快，瞬间补位，一把接住了掸子，轻轻放到一边。

“皇后娘娘找我？”锦绣好生奇怪。

不过还是跟玉娇知会过，又将御书房的事儿交代了一下，跟慕兰走了。

一路上，两个好久不欢聚的小姑娘欢悦得无法无天。

“每回都是看着你，但不能说话，那滋味可真难受。”慕兰道。

“可不是，有回我朝你使眼色，让你出来，去殿外说说话，你跟木头似的，接都不接。”锦绣抱怨。

慕兰大喊冤枉：“啊，哪有这回事啊，肯定是你使眼色的时机不对！”

二人说说笑笑，蓦地，锦绣突然停了下来：“慕兰，你往后打算一直在皇后宫里么？”

慕兰犹豫道：“我也拿不定主意。皇后待我极好，按理我也不该离开她。可是，一直在皇后身边，也无非又是回到以前漱玉宫那样的宫女生活，我私心里，还是想着能在医女营，见识更多的病患。”

作为医者，这样的想法很对。

锦绣想了想，便道：“你现在不能提，时机未到。起码等皇后痊愈，出来理事之后，你再以需要深造为由，申请轮值，但绝不能完全离开皇后，一定还要以凤仪宫为主。”

慕兰点头：“总是你更有主意。”

锦绣笑道：“你其实有主意，只是胆子小。你瞧着皇后，全部恢复还需要多久？”

慕兰抬起眼睛，认真地望着锦绣：“锦绣，我从不欺瞒你。皇后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

锦绣心中一沉，却又想，这不是早就应该料到的么，一声沉重地叹息：“中毒那么久，能救回来已是不易，想来对身体的损伤极大，有些损伤已不可复原了。”

慕兰点头：“正是如此。不过，再调养一两个月，出来理事是没有问题了。”

锦绣低语道：“哎，却不知童大人在莒国怎样，有没有痊愈。”

慕兰却道：“听我哥说，童大人到底年轻，又是急毒，不比皇后是日积月累，倒是治好了，没有后遗的毛病。”

一说到童南溪，慕兰的神色就有点异样，锦绣察觉了，心中微微一动，却没有说穿。

慕兰又问：“下毒一事，难道就这样算了，皇上不打算追查了么？”

锦绣道：“你瞧皇后昏迷之后，凤仪宫的宫人几乎换遍，贴身的宫女死于非命，明显就是灭口了。太后那一杖击下去，所有的坏事都让秦贵妃给承了，而且是中了邪的秦贵妃，死无对证，再往哪儿查去？”

慕兰叹道：“太后虽受了惩罚，可还好好地在百香楼呆着，半点不碍事。这世界真不公平。”

锦绣立刻捂她嘴：“你可别胡说，被人听见传出去，又是事端。”

慕兰脸色变了一变，也知自己冒失。

锦绣又道：“皇家之事，不是你我想得那么简单。谁是谁非，惩恶扬善，那都是故事里头的，搁到皇家，盘根错节，不足为外人道。我们今天瞧着谁趾高气昂，或许明天就是末日；我们今天又瞧着谁安逸平凡，或许人家在蜇伏。只有一点，他们不会得意很久的。”

话说到这份上，已是掏心掏肺。

至于宝庆帝与秦太后的承诺与背弃，锦绣要在心里藏一辈子，哪怕生根糜烂，也不能再出口。

来到凤仪宫，见到靖安皇后，皇后瞧着锦绣却是高兴得很。

摒退左右，只留了慕兰，皇后终于道：“本宫这是回味过来了，锦绣你很忙啊。”

锦绣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奴婢……也不算很忙。”

说忙也不好，说不忙也不好，真叫人难以回答。

哪知道皇后根本不是说她现在忙不忙。

“本宫瞧着挺忙，又要让慕兰装病解救童南溪，又要给太后摘花做枕头，还忙着找谁损坏的玉带板，最后把自己搭进去伺候景王，好不容易到了宸宫算是安定，还得管着十四皇子的心情，你说你忙不忙？”

居然是说这个，锦绣急着满头大汗：“皇后娘娘您真让奴婢汗颜……”

抬头一看，皇后娘娘表情不错啊，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呢，原来不是要找自己算账啊。

“……娘娘您也太英明了，您睡了那么长时间，可啥都没耽误，全知道啊。”

锦绣的表情转换得也很快啊，从满头大汗立刻转换到一脸谄媚。

“皇上都知道了，本宫能不知道么？”

锦绣这下抓瞎了，自己常常在皇帝身边，皇帝这是咋瞒过自己接到这么多消息的呢？

而且几乎每次宝庆帝来凤仪宫，自己都跟着来，宝庆帝又是如何告诉皇后的呢？

这些都是世界十大未解之谜之一。

“呃，皇上……都知道了？”她讷讷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只好没创意地重复。

“是啊，都知道。”

“皇上也没问奴婢啊……”

“问你做甚，你也没做坏事，来来去去，都是为了解救本宫，皇上心里高兴都来不及。”

还好还好，皇帝不是小心眼儿的人。换个历史书里头的几爷，但凡自己不知道的，就是该砍头的，早就嫩死我了。

锦绣一身冷汗这才收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