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绝不是耐得住的性子，一想到自己竟被父皇如此戏耍与防备，不由怒火中烧。

可他又不敢发作，一殿的人，只有那奴才最弱，他要找人发泄。

抬起一脚，欲踢向随从，嘴里还大吼：“混蛋东西，传个话都传不好，老子废了你！”

元恒眼疾手快……不，脚快！飞腿一档，将端王的脚挡了回去。

端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站稳一看，竟是元恒，更加恼羞成怒恨不得手撕了他，吼叫着便要扑上去……

“放肆！将端王拿下！”

随着宝庆帝的怒喝，只听“咣当”一声，宝庆帝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掷于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待卫一拥而入。

这些都是隶属于羽林军的侍卫，看都不看现场人众，管他对手是谁，心里眼里只有个皇帝，三下五除二就将端王给拿住。

饶是端王高大魁梧，到底也不是行武出身，还不及元恒在战场上厮杀过，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就被侍卫扣了个动弹不得。

“父皇！儿臣就是性子急，儿臣知道自己有失身份！父皇恕了儿臣吧！”

一看情势不对，端王立刻求饶。挣扎着下跪，侍卫倒也没阻止，只是再如何也没有放开他，依然控制得牢牢的。

宝庆帝没有站起来，一手紧紧握着扶手，握到手指都发白，显然是怒极。

可他天生并不是会声嘶力竭的人，纵然怒极，也不想让自己失控。

“性子急？嗯，是够急的，朕派人封的秘道，这才几日，就急吼吼另寻出路，果然有的是法子。既然朕的话你都可以不管不顾，那朕也不用顾念什么父子之情。”

他抬起眼睛，冷冷地环顾殿内：“朕这么多儿子，别怪朕疼谁，或者不疼谁。扪心自问想想，你们当儿子的，是不是全心为着父皇，全心为着大祁。私底下说些怨恨的话，朕姑且一听，也就算了，真有人就昧着良心要欺瞒朕！今日你敢私修地道欺瞒，明儿就敢私藏巨财，后天是不是就敢攻进宸宫夺了朕的位置！”

这话重。

重得全殿的人都惊呆了。

所有的皇子一个挨一个全哆哆嗦嗦地跪下，大喊：“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元琛本就胆小，又担心宝庆帝年纪不小动怒伤身，一下子哭了出来：“父皇您要当心身体，不要再生气了！”

宝庆帝本已怒极，一见元琛哭得情真，心中一软。

他是敏感细腻的人，一阵悲凉突然袭上心头：“朕有眼睛，朕有耳朵，朕还有颗心。琛儿，你的十四弟，大家都觉得朕不疼他，他也觉得朕不疼他，可他对母妃、对朕，还是一片赤诚，就算他痴憨了些，朕一样疼他。朕封你端王，许你辅国，所有的皇子中间，就数你最受器重，可你还给朕的是什么？”

锦绣在一旁，听得心中是又高兴又叹息。喜的是宝庆帝对元琛果然已经全然改观；叹的是，皇帝就是皇帝，一切只从自己出发，哪怕你是皇子，他对你的判定也首先从“对他好不好”来判定。

皇帝有权自私。

端王跪伏着，已听明白，府里的秘密这回是被查得真真的。

上回只是以为地下秘道恰有一个出口在端王府，实际上，整个端王府底下，不仅可以直通皇宫的秘道，还有庞大的地宫藏匿着大量的财物。

地宫必须通过复杂的机括方可以进入，单单通过秘道查，是很难发现的。

所以今天，他算是彻底失败。他人在齐郡王府，他的端王府已被羽林军翻了个底朝天。

他都不需要去想象，就知道羽林军会有多么冷漠和残酷。

“儿臣对父皇一直是忠诚的啊！秘道只是为了能常常伺奉皇祖母左右，儿臣藏的财物……藏的财物……那也是以后要献给父皇的啊！”

宝庆帝抬头望了望他：“要伺奉皇祖母，光明正大地去。谁拦着你了吗？在你皇祖母的宫里头杀害宫女，是怎样的伺奉！”

语气冷得彻骨，端王不由凉了半身。

在众皇子面前，宝庆帝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原以为轻轻抹去的小事，其实宝庆帝一直记在心里。

“儿臣一时错手，儿臣真的错了。父皇您原谅儿臣，往后儿臣一定闭门思过，好好孝敬父皇。”端王竟然流下泪来，显然是意识到自己前途堪忧。

秦太后可以保他的命，但不能保他的前程啊。

可是，宝庆帝连前程都不给他。

“闭门思过？回你那个府里思过，是思忖着走哪个秘道、去哪个地宫？”

宝庆帝冷哼一声：“朕不是没给机会，这几年，你在朕身边做事，朕一直在观察你。你欺上瞒下，压了多少折子？河间一案，要不是彭于氏滚钉板翻案，你想打压多少异己？你就是称病告假，你歇着了吗？每天有多少顶小轿到你府上去，内阁的挑出来的折子送到朕的案头，你在府里只怕就已经知道大概了吧。”

几个皇子都目瞪口呆，父皇到底暗中调查了多少，对三哥的动静简直了如指掌。

锦绣却知道，这就是宝庆帝要的效果。

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我掌握之中。

就看我什么时候想收拾你们。

端王已经彻底瘫软在地。这桩桩件件，了解到这地步，还有何可说？

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也不可能再有人为他说话。

“不要再做梦了。从今日起，一应政务均放手吧，留着端王的名头，已算朕对你客气。”

宝庆帝冷冷地盯他一眼：“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这句话，犹如打头一棒，打得端王神形俱散。

什么叫“痴心妄想”，身为皇子，哪个没有继承大统的梦想？

瘫软的端王流下泪来：“儿臣有梦想也有错吗？父皇对儿臣如此苛责……”

宝庆帝道：“你用你的贪婪、武断、和愚蠢，亲手毁了自己的梦想。”

说罢，起身道：“回宫。”

众人立即跟上。

张贵清上前问：“那端王……”

“送大理寺去，让他的梦好好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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