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对厂里的评比，真有不满，也不能表现的那么明显啊，不然，他以后还咋样在厂里混啊？

李小军闷头哼了一声，“妈，厂里现在不同从前了，这个月，有好几个职工被放了长假，‘停薪留职’了。

很多人都担心会被放长假，我想评选上‘青年标兵’，也是想多份荣誉，能让厂里多重视。

今天要是不去，会显得我太小气，万一真给我放个长假，咋办？”

“放长假？停薪留职？”周芸知道，90年代确实有一段下岗潮的，但好像在两年后比较严重，没想到，这个时候，已经初见端倪了。

只是，这个时候不叫‘下岗’，叫‘放长假’、‘停职留薪’？

“是的。”李小军解释，“不止我们厂子，其他厂子也有这种情况，这几年，厂子效益越来越不好了，大家私底下都在传，放长假，其实就跟辞退没两样，时间长了，工作就保不住了。”

李小军还是很传统保守的思想，哪怕周芸开饭馆挣钱，哪怕曹秀丽在S市自主打工挣钱，他都没有羡慕。

他是国营棉纺厂的职工，是国家的工人，拿着铁饭碗，他一直觉得骄傲又自豪的。

可突然，有一天，这铁饭碗似乎也没那么铁了，随时有砸破的风险，他就慌了。

所以，昨天评选名单下来，他不单单是因为没被评上而愤怒，还有对未来的担忧。

放长假的多是平时在厂里没啥表现的人，感觉有他没他，厂里都能正常运转。

周芸听完，淡淡的回了一句，“若是厂里真要给你放长假，你也拦不住，而且，你该想到，他们既做的决定，肯定不是一时的想法，更不会因为你这一两天的表现。

小军，你也用不着整天这样战战兢兢的，该来的总会来的。”

“可是。”李小军心里很乱。

周芸瞅着他那皱成川字的眉心，“没有啥可是的，你之所以这么担心，无非是自己能力不够而已。”

李小军惊愕抬眸，老天，他妈能不能不要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吃饭吧，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菜场呢。”周芸点了点桌子，催他吃饭，自己则去找雨衣。

找到后，看李小军吃完收碗筷，就等了一会。

等他忙好，拿了只小板凳，喊上他，“小军，给，穿上，咱们走。”

李小军原还想犟一下，可看着母亲那态度，算了，听天由命吧，也许母亲说的对，厂里真要给他放长假的话，那也绝不是因为他今天没去上班。

周芸穿上雨衣，拿着小板凳，坐在三轮车斗里。

而三轮车，自然让李小军骑了。

“小军，雨天路滑，你骑慢着点。”

“哦。”李小军穿好雨衣，坐到前头，踩着脚踏，骑着三轮车，出了院子。

在家觉得外头的风小了，可是，一出来，骑着三轮车，还是觉得那风怪大的。

风裹着雨，吹在脸上，雨衣的帽子根本戴不住，头发全湿了，脸上也满是雨水，李小军抹了一把，手心全湿，很快，脸上又被雨水打湿，冰冷的水珠还顺着脸颊往脖子里淌，很快，衣裳也湿了。

这些倒是小事，关键是雨中骑车，雨水迷眼睛，真难受啊。

周芸早料到了这结果，所以，她老实的待在车斗里，全身裹着雨衣，倒是一点没淋着，反而欣赏了这初冬的雨景。

尤其是车子经过一片寂静的街道时，两旁树叶落满地，很有种凄清又静谧之美！

到了菜场，李小军停下车子。

周芸从车斗里下来，看着他满头满脸的湿漉，便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擦把脸，别凉着了。”

“嗯。”

周芸进了菜场，很快，取来食材。

现在，她跟菜场的几家商贩已经是合作伙伴了，每日需要的食材，都会提前给人家，商贩也会提前给她备好。

她每次过来，直接拿上就成，账目是十天一结，很方便。

拿上后，李小军拎着放进车斗里，周芸也跟着坐了进去。

李小军又骑着三轮车将人送到芸小馆。

再将食材从三轮车上提着送到厨房。

钱草兰看李小军浑身湿透，就说，“小军啊，你赶紧回去洗洗，换身衣裳，别着凉了。”

“嗯。”李小军甩了下头发上的水，随后看向周芸，“妈，那这边没事的话......”

“有事。”周芸直接堵了他要去厂里上班的路，“你先回家换身干衣裳，再来店里一趟。

中午，你帮着招呼客人，收收钱。

我要出去办点事。”

“啥事？”李小军本能的问。

周芸也不瞒着，叹道，“天冷了，我没衣裳穿，想趁着今天你有空帮着照看着店里，我得赶紧去多买几件，不然，真没法出门了。”

李小军，“......”他妈不是有衣裳穿吗？

那么些年，他妈从来不讲吃穿，说衣裳只要干净整洁就成，饭菜只要能填饱肚子......

好吧，他差点忘了，他妈现在完全变了，那衣柜里的旧衣裳，似乎再没见她穿过呢。

不过，他也觉着他妈穿好看的衣裳，很好，整个人看着年轻又精神。

“行，那我先回家，马上就过来。”

“嗯。”周芸答应着，看他出门，又骑了那小三轮走了，这回，他连那雨衣都没咋穿好，似乎穿不穿用处也不大。

钱草兰这边还夸李小军能干，孝顺，这么大的雨帮周芸去菜场拿食材。

周芸听着只微微一笑，并没多说什么。

毕竟，自己这个四十岁的女人都能干的事，那么一个二十多的年轻小伙还能干不了？淋点雨就夸？周芸觉得完全没到夸的程度。

约莫半个小时后，李小军又骑着三轮车来了。

周芸丢了块干毛巾给他擦头发，随后，跟他嘱咐了些事项，又跟钱草兰和江梅香交代了几句。

便拿着江梅香的大伞，一个人挎着小包，去对面马路的站牌，坐着公交车出门了。

她一路直奔商场。

可是，到了商场后发现，这里的衣裳款式还行，但是贵是真贵。

她现在吧，又不是坐写字楼，整天待在饭馆里，穿这么贵的衣裳不大像，还是要更亲切更接地气的好。

于是，从商场出来，她又去了商业街那边。

那边有专门卖衣裳的服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