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凝用左手勾着我的肩膀，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她的嘴里吐出长长的叹息来。

楼下的骚动不知为何停止了，只剩下一个脚步声——那是鞋子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沉重的感情被具象化了一般，变成了褐色的弥漫在视野中的气氛，令人心跳不断加速，而至于夏凝。她靠在走廊的墙上，勾着我的肩膀，有些犯困似的眨着眼...对于眨眼来说，她眼皮合上的时间有些颇为长了一些，她晃悠着右手的麻醉武器。她这样的表现让我怀疑起她是否还拥有精确射击的能力。

“振作一点啊，夏凝。”

我把头贴近她的侧发，对她小声耳语。不能让楼下的敌人知道夏凝现在是这样一幅状态，他们有三个人，直接冲上来靠我和这样的夏凝是绝对挡不住的。

“啊...”她开始左右摇头，真不好受。

碎玻璃的声音消失，短暂的安静，接着是鞋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糟了，要上来了...

安静...楼下陷入了沉寂的状态，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当前的光线条件，我侧头瞥了一眼楼下，一楼楼梯口空空如也，但我知道，有一个手持武器的人正和我一样，也许靠在一楼楼梯口的侧面，等待着向上进攻的时机，一个白色亮斑在楼下楼梯处散成圆形——那应该是入侵者的手电筒光线。

我从兜里掏出一手机，妄图获得更多的Cosin传来的信息。

-别看手机，专心，楼下两个人，还有一个在后门。

急促的脚步出现在了楼下，鞋子带着身体的重量猛烈与楼梯撞击的声音传来，白色方形光斑被投影到了面对着楼梯口的墙上，忽明忽暗，入侵者发动了进攻——他要冲上楼梯。

绝对不能让他们上来！

我侧身，将枪伸向了楼下，手电筒的光线却径直照进了我的眼睛。

“诶啊...”

刺眼的光线让眼睛反射性的闭上，我扣动扳机胡乱的向楼梯上开枪，这样随缘的射击也许会击中敌人。

“蠢材！”

扶着我肩膀的夏凝吼到，猛地拉动我的肩膀，把我向后甩去。

我失去重心，摔在了地板上。我手抓着重重摔在地面上的左肩，睁开眼睛，看向夏凝的方向。

夏凝咬着牙齿，双手抓住了冲上来的男人的手腕，与其角力，而第二个入侵者此时出现在了楼梯口，用身体撞向了夏凝，入侵者的手机手电筒掉落在地板上，着照亮了失去重心被撞在墙上的夏凝，夏凝咬着牙齿，紧皱眉头，借着入侵者把自己按在墙壁上的力量抬起了腿，猛的膝击那人的胃部。

但对方有两个人...

我得帮她才行，我举起了手中的麻醉枪，瞄准了和夏凝扭打在一起的人，当我停止思考，扣动扳机之后，两个冲上楼梯的入侵者却一同失去力量，倒在了楼梯口。

四个入侵者的身体堆在狭小的走廊，被手电筒照亮的夏凝头发散乱，睡衣的扣子还在扭打中被崩掉了俩...她无奈的咧着嘴，轻踢了一下倒在她面前的入侵者的胸，然后舒了一口气。

“夏凝小姐，你没事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楼传来。

是苏瑶光。

“困了。”夏凝的嘴里露出两个字，然后脸上露出了微笑，她用手扶着墙面，让自己不至于倾倒。

苏瑶光踏上楼梯的脚步声传入了我的耳朵，我从地面上爬起来，拍了拍肩膀上的尘土...苏瑶光便已经站在楼梯口了，她穿着我校的秋季长外套，弯腰捡起入侵者掉下的手电筒，然后扶住了马上就要倾倒的夏凝。她的个子有些矮，但是还是把夏凝背在了自己的背上，这样有些像她扛着夏凝一样。

“她中了麻醉弹，楼下还有一个人啊。”

我举起枪，紧张的再次来到楼梯口，准备守住楼梯，兜里的手机却震动了两下。

我掏出来，按了一下锁屏键，看见了Rena发来的信息。

-诶嘿，还有一个人是苏瑶光啦，太暗看不清，以为是敌人的增援啦。

啊...

我把武器放在了地上，跟着苏瑶光走进了夏凝的房间，夏凝已经被苏瑶光安置在了她的床上，她的头发散乱的铺展在床单上，两只耳朵毫无力气的和头发一齐歪倒着，她的眼皮轻轻闭着，嘴角微微的上扬，像是在微笑，又像是表情严肃。

“他们用的是你们曙光黎明的麻醉枪！”

“我知道我知道。”

苏瑶光懊恼的说，她用手捏着自己的额头。

警笛的声音从远处慢慢传来，看来Cosin报的警到现在终于来了，虽然只花费了不到25分钟时间，但是这样的速度还是有些太慢了...对于两个没有武装独自在家的高中生而言，25分钟足以让他们失去一切了。

“我们中间出了叛徒...”

她烦躁的在自己的衣服口袋了翻找着什么东西，往门口走去。

下楼的声音传来。

“唉...对策组还要和警方周旋的嘛。”

第三十一章 拯救者的简短自我否决

“是啊。”

夏凝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诶，你不是被打倒了么。”

“没有。”

她说。

她坐在她的床上，用手在头上抓动着她自己的头发，正圆形的瞳孔上糊着一层白色的光膜，那是对门外的光线的反色，我转头看向夏凝的门外，一楼的客厅灯被打开了，白色的光线从楼梯口照上二楼，被白色的墙折进了夏凝房间。

“苏瑶光...”她发出低沉的声音。“她...”

“怎么了...”

我问她。

她低着头，默默的自言自语。

“唉...”她接着叹气，然后拍了拍她身侧的床，示意让我坐过去。

我便走过去，坐在了她床的一角，刚才摔倒了地上，身上沾了不少灰尘，况且这也不是我的床，而且属于其他女孩子的...

“你见过苏瑶光出汗么？”

夏凝问我。

“我没注意过啊。”

“恩...”

夏凝陷入沉思似的眯起眼睛，但是好一会都没睁开，我举起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她毫无反应。

她睡着了，在睡眠中忽然被吵醒，和进入家中的入侵者搏斗，乃至吃了一颗麻醉弹，这些都足以造成巨额的疲惫，她太疲惫了吧，疲惫到坐在床上就能睡着。

我轻轻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撑着床的胳臂向前拨动了两下，轻轻把她放在了床上，她的双腿还在床下放着，我便把两条手臂伸到了她的腰和脖子下，用了一些力气把她抱起来，将她的整个身体放到了床上。

她有些不舒服的皱起眉头，嘴里嘟囔了两句梦话。

但当我我把她的头放在了枕头上的时候，她满意的扭头在枕头上蹭了两下，然后翻身侧睡。

“谢了陈宇。”

她眯起眼，梦话似的向我说了两句话。

外面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就这么把夏凝撂在床上，她大抵会有着凉感冒的危险，我在床上寻找着她的被子，然后床上除了枕头以及一个昏沉的兽耳娘并无他物，我围绕这她的床走了一圈，在床侧找到了卷做一团的被子，我拽着被子角，把被子扯起来，展平，然后盖在了夏凝的身上。

我走向自己的房间。

路过楼梯口，看见了楼下的灯光。

“我这时候就不要下楼给苏瑶光添麻烦了吧。”我自言自语。

等苏瑶光和警方周旋完，警察和对策组成员共同把栽倒在地上的入侵者收拾干净之后，已经是早上5点多了，我一直没能睡着，就干巴巴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如此睡觉也毫无意义可言，毕竟早上还要上课，6点三十就必须要出发了。

不如早点起床吃饭。

抱着如此想法，的我穿上了校服，却被突然顿悟所带来的恐慌吓到做到了床上去。

母亲已经给我请好了假，原因是外面爆发了致命的病毒所带来的瘟疫，而今天虽然有五名壮汉强行闯入家中，制造了一场有惊无险的攻坚战，但是他们会不会身上携带病原还是一个未知数。

或者说，存在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次袭击的目的就是把病原带到我的家中，让夏凝和我还有苏瑶光染病呢？

这...

我立刻起身前往了楼下。

苏瑶光坐在闭着灯的客厅，和自己身后的Rena聊天，当我现身的时候，Rena紧张的闭住了自己的嘴。

“聊啥呢啊。”

我问。

“早上好啊，陈宇。”

冷空气从客厅另一头扩散，触摸我单薄衣着的后背。我往后看了眼，客厅里的那些玻璃渣子已经被打扫了个干净，但是被砸烂的，通向庭院的玻璃门就没那么好修复了，一大片编织袋似的布片挡住了巨大的缺口，留下了几处小缝隙，将凌晨秋日的冷空气偷偷的放进屋子里。

苏瑶光的手上捧着一个玻璃杯，玻璃杯里装着半杯子水，水还冒着热气，天气已经足够冷了，让热水冒出的热气在苏瑶光的脖子下方翻腾着。

“苏...瑶光。”

苏瑶光的身后，Rena的形象出现在液晶屏里，这时候想想这间屋子的设计，这些液晶屏幕就有了其合理性——在罗韧还活着的时候，Rena就是这样出现在家里的各个角落，陪着罗韧一起，当他的女朋友的。

我抽了一口客厅的冷空气。

罗韧是真的在和纸片人谈恋爱，罗韧和纸片人谈恋爱没落得好下场，所以和纸片人谈恋爱没好下场。

这是流氓逻辑。

“怎么起这么早。”

这么问的是Rena。

“我有点睡不着，而且，现在有点慌张。”我如是说出了我现在的心里状态。“苏瑶光，你说那帮袭击者会不会携带病毒。”

“请安心，我们刚才已经用检测了入侵者的血样，并没有发现呈现出阳性特征，ARS的传染性也并不是那么强。”苏瑶光举起杯子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把空荡荡的玻璃杯放在了桌子上。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紧张的发问。

“请稍安勿躁，还得审问了才能知道。”

“唉...”

“但是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对策组内出了叛徒，给敌人提供了武器，而且就他们持有麻醉武器进行进攻的情况来看，这次的目标应该不是刺杀而是活捉，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真实的情况还需要调查才行。”

“唉...”

我连着叹了两口气。

“学校应该不久就会停课的，明天的假也已经请好了，您和夏凝在家好好休息就好了，我们增派了四位干员在附近执勤。”

“你们总是喜欢事后，道歉以后在...亡羊补牢。”我说。“最后到处出问题。”

“我们人手实在不足，加之瘟疫还让我们忙得不可开交。”苏瑶光眯起眼睛。“消灭瘟疫是我们本来应该履行的义务，我们责无旁贷。”

“还请多理解。”

“你们在聊什么，刚才。”我提问。

苏瑶光和Rena可以说是见面交恶，一个是曙光黎明的利益代言人，一个是入侵曙光黎明数据库，在哪里翻找数据的非法入侵者。

而且苏瑶光人物Rena来我们这里拥有不纯动机。

“她在为自己辩护。”苏瑶光说。“事实上，我怀疑她和极端组织有所关联，然而我大概是想错了。”

苏瑶光露出了微笑，像是她平常那种会露出的仪式性微笑，但是却又能感知到有感情从她的表情中流露出来，当然这可能只是错觉而已，现在，太阳还没升起来，房间里一片黑暗，在黑暗中看清别人的脸庞也是蛮费劲的事情。

尤其是看清楚苏瑶光洁白皮肤上，微微表达的感情所带来的细微面部肌肉收缩。

“你们怎么就和解了啊。”

“怎么，见不得我俩和解嘛？你啊，以小人之心...苏瑶光怀疑我那是例行公务，是吧。”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我笑着说。

“我来路明确，我是谷歌开发的AI，居住在加州的超级计算机组中，构建者是罗伊，是罗韧，这座房子前任主人的女朋友！”

“所以你们怎么就和解了。”信任Rena并不像是苏瑶光的作风。

“一言难尽。”苏瑶光用了一个简洁的词语。

“说道加州...Rena，你不是说有个...加州大学的交换生...什么的。”

“啊...加州大学...交换生啊...啊...有这么一回事么？”

“你刚才在梦里告诉我的。粉发少女，疑似和罗韧生前有过关联的那个人。”Rena不知道为什么，顾左右而打哈哈。“叫什么，艾泽青。”

“ELISA Bruno.”苏瑶光说。“Rena拜托了我一下，我也帮她查了一下，但是听描述就能判断出来，那个人是EB，曙光黎明的...老友人...”

“EB？就是那个，你，Rena你的创造者之一的那个嘛。”

“她还是夏凝的创造者之一。”苏瑶光边呼气边说，似乎是在表现恐惧，又似乎在表现烦躁。

“她不是，只是大学生而已嘛？伯克利分校的交换生，交换到交大的。”

“这...说来话长。”

苏瑶光颔首，看着我的脑袋，她既没有想往常一样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有逃避的说一句无可奉告，她只是...拉长音节，说了一句说来话长，然后端起了她面前空无一物的玻璃杯子，起身走进了厨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