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枕边清泪多
作者:雁影 | 分类:穿越 | 字数:43.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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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归省
转眼间,大婚已经三天。早先二嫂归宁的时候,我跟着一同去的,如今,竟然轮到自己。
三朝回门,即归宁,三朝是指婚后的第三天,新娘由丈夫的陪同下,带备烧猪及礼品回娘家祭祖,然后再随丈夫回到夫家;相传在先秦时已有这样的习俗。
归宁,就是回娘家向父母报平安的意思。在古时,交通没有现代的方便,如果女子的夫家是离娘家很远的话,所谓出嫁从夫,女子到夫家后就可能没有机会再回到娘家了。
所以回门可能是女子踏足娘家的最后一次机会。亦因为如此,人们十分重视归宁这一个婚礼习俗。
早膳的时候听小鬼头提及。
“前儿听说你阿玛身体这一阵子不好,你额娘想接你回去叙叙呢。看你近来身子也好很多,不如我知会皇阿玛一声,陪你回去看看?"
阿玛……
快有半年没见到他们了,不知他们可好?
很快的,我和小鬼头一起坐上了轿子,两人坐在同一个轿子里面,虽然空间比较大,但是两个人还是比较拥挤。胤礼自然的把手贴在我的腰上,我瞪了他一眼,他乖乖收手,好不可怜。
顿时,心情大好。
一路上,我都挑着帘子左右观望,皇城里十分热闹。
夏暖花开,清风飘扬,花开姿笑,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应对而生。在沸腾的今天,我们却飘忽不定,不知未来憧憬如何,抱有满腔热血,何处撒播。只有沮丧与忧伤,痛定思痛,却忘了还有父母需要,我们去尽孝道。
府邸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几棵代表四季的树种得巧妙,春柳、夏槐、秋枫、冬青,无分时日,四季皆有生机。
“恭迎十七阿哥,恭迎十七福晋!”
我看着钮府外跪着的黑压压一大帮子的人——三天啊,才三天,我已经从进门要行礼问安,上升到了今天要全府的老老小小要一起跪迎我的地步。我心头一阵酸楚,为什么在这个社会上要用尊卑行事,为什么要有这样虚荣的权力……
“阿玛,快别,女儿哪能受得起啊!”惊叹是惊叹,我赶紧扶起阿玛,要父亲跪拜女儿,实在是受不起的。
“受得起,受得起,你现在可是皇上亲自赐婚的十七福晋,有什么是你受不起的?”
“子衿,快进来,你额娘正在屋里等着你呢!”
接见的人并没有女眷,我这个归宁的女儿被接进了花厅,女儿归宁便是客人。
额娘一早在花厅等候,一见了我,便拉着手垂下泪来:“衿儿,这些年额娘时常惦念你,头两年直唬得我成日吃斋念佛地祷告,就怕你有个闪失,叫额娘心里如何放得下?上次除夕夜宴,人数众多,额娘都没跟你怎么说上话,现在好了,回来就好了!"
“娘,女儿自然一切都好,劳额娘惦记着,额娘近年身体可还好吗?"
“额娘左不过还好,只是你阿玛年岁大了,身上总是不顺畅,这几年赋闲在家养着,别的都好,只提到你就唉声叹气。我就时常想接你回来看看,他又只是不肯,说在皇宫里怎好出来,连累到我
们女儿就不好了。现在看到你回来,他可就什么都好了……"
我就这样陪她说了好一会闲话,终于她说:"前头摆上饭了,咱们去寻你阿玛吧,他在书房跟十七阿哥闲聊呢。"
我答应了,跟着往里走,走到门口正听见胤祥说:“岳丈这个说法,我倒是头回听说,若真是这样,我倒有些明白了。岳丈的劝谏,我记着就是。"
见我们走进去,他们就缄口不说了。吃饭时就见阿玛向额娘悄悄使了个眼色,额娘点点头,站起向胤礼说:“我们俩老,有个不情之请要求十七阿哥,我们娘儿两个老也没见,可不可以留她多住两日再回去?"
胤礼沉吟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下午我去随着雨儿去看了二哥二嫂,屋门前一个丫鬟,远远的见到我就行礼。一开始的政治婚姻,到现在的相濡以沫。
虽然二嫂循着规矩说妾身不能起身拜见,但二哥眼中的关怀一如往昔,遮不住的是情绪里的波动。
短暂的相会,我笑了,笑得凄美、无奈、最终归附与平静。
晚间额娘把我安排在后院东厢房,也是我入宫前的住处。
听她一直跟我说屋里的摆设的、都还按着当时的样子,连桌上的果盘也时常保持新鲜。我失笑,若是能常常吃到就好了。
走进那阁楼,环顾四周,那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
靠近竹窗边,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宣纸上是几株含苞待放的菊花,细腻的笔法,似乎在宣示着闺阁的主人也是多愁善感。
里面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的白白兰花。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幅对联,乃是颜鲁公的墨迹。
竹窗上所挂着的是紫色薄纱,岁窗外徐徐吹过的风儿而飘动。
透过晕红的帐幔,注视到床边。床的斜对面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甚是华美无朋,绚丽夺目。梳妆台的两边的墙上分别挂着两幅刺绣丝帛,一幅绣的是牡丹花,牡丹不愧是中国的国花,绣的娇艳动人;另一幅绣的也是花,有荷花,蜻蜓,暂称为《蜻蜓荷花图》。
屋子的左边用一个屏风隔开了,可是还是隐约可以看到一张琴和一把琵琶。琴只露出个琴头,但还是可以看出来颜色黑暗陈旧,与全屋精美富丽的风格完全不搭。可是却将整间屋子的格调提升了几个档次,就好比将一个爆发户转成了一个贵族。
琴的左下方是一张精美的雪梨木书桌,案靠在窗边。
书桌的左边有扇大大的窗户,窗边的台上放者一支花瓶,正值冬天,插着一枝冬梅,越发显得遗世而独立。花瓶是青花瓷,有些向家里老式的蓝色饰纹的餐具,不同的是这种蓝还带有墨色。
走出屏风,梳妆台的右边是几个大橱柜,关的紧紧的。
我抚摸着熟悉的一
切,万千感动涌至心田,一夜无眠。
第二天没等我去请安,额娘就寻了来,问了些闲话后就说:"你阿玛在书房,想叫你过去聊聊。"
我走进书房,老人正背对门口坐在太师椅上沉思。“阿玛。”我唤他。他猛地惊醒,转过头来。
"你是皇子福晋,这些个就免了吧。衿儿,这几年过得可好?"
"女儿一切都好,阿玛有了年纪,不要只记挂着儿女,自己保养才是。"对这个老人,我总是充满了敬仰和熟悉。
老人点头"哦"了一声,又自顾自沉吟起来。
甚少看到阿玛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今日是要说什么呢。
他又开了口:“衿儿,你可知道,阿玛为何要跟你取名叫子衿吗?"
我心一动,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女儿听闻取名当日,额娘正好穿着一身青色衣裙。诗经中的此句,乃是伉俪情深,缱绻恩爱之意。阿玛和额娘情意数十年不变。“
“其实这个名字,青青的是你的衣领,悠悠的是我的心境。青衿,指汉民族服饰。现在则解释为恋人的衣领。但是,实际上是指扮作春神的年轻人所着的青衿。因此,这句是召唤春神的话。你叫子衿,是希望你能够遇见一个像春神一样的男子,好好疼爱我的女儿。如果可以,阿玛也不想让你进入皇家,阿玛侍奉两代皇帝,最知宫廷派系纷争不断。你身上这天大的恩典,若是自己不能游刃其中,也可能变成万丈深渊!"
我恍然,一个名字,两颗慈心。可怜天下父母心。
顿了顿,他又说:“你从小固执,我和你额娘都从着你,我见你与以前,冷静了许多,阿玛和你额娘也就放心多了。"
我赶紧说:“都是女儿不好,女儿以后一定不再执拗行事,不会连累到家族。"
“呵呵,你看我这年纪一大把,还有什么让你连累的,原就该褪了那身蟒服了。可是你,你还是大清的皇子福晋,时刻都站在风口浪尖上,若是不懂得明哲保身,凡事都凭感情用事,只怕随时会有性命之忧啊。老父今天跟你说句实话,皇上从未放弃过皇位,十七阿哥虽多少懂得进退却也是直心肠的小孩子,你需时常扶持他提醒他,万万不可再起斗心!皇子失和原就是宫中大忌,更何况储位早定,须知命里无时莫强求。况且,为尊者难,为贤者其实更难,十七阿哥,怕不仅仅是现在这样的命。"
我感叹:不愧是一朝重臣,竟有这样的洞察力,让我几乎要以为他可以未卜先知了。只是心里也不免奇怪,做一个皇子,需要保留多少秘密,才能安好的度过一生。难啊!
“阿玛的劝诫,女儿记住了,女儿也只能尽力而为,命已定,无论是非祸福,总记得深思熟虑就是了。"我也只能回答他这些。
我在这个家里住了三天,胤礼遣人来瞧了四趟,额娘看也不好再留我了,又是一番叮咛嘱咐不舍地送我上了车。出门前,我回头看见阿玛拄着拐棍站在二门处张望,神情一如三年前。
我那时并不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我甚至后悔,没有再抱抱他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