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倒是轻易撤回了前言。”梁生笑道，仰头饮尽了那杯凉茶。

“二娘又出府去了？”她问。

梁生点了点头，自顾又倒了一杯，连喝三杯方才满足。

她便道：“你先歇歇。”

梁生摇了摇头，笑道：“我不累。你料想的没错。”

“哦，这么说，陈娇儿也迫不及待地去会她的情郎去了？”她口中的情郎自然是指四皇子。

梁生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明了地点了点头。四皇子武艺高超，不是梁生随便能继续偷听了的。梁生谨慎，也只能跟着陈娇儿确定她是去幽会四皇子，便不能再继续跟下去。

“你猜，陈娇儿会不会在四皇子面前多嘴？”她觉得会，但当然是希望不会，说不准，才期望着梁生能让自个儿安心。

梁生却中肯得很，不骗她道：“怕是她不会放过这抹黑你的好机会。”

“唉――”她皱眉，感觉脚心隐隐地又刺痛起来，让她更加后悔了。

“怎么？可是脚伤又疼了？”梁生立即关心问道。

她摇了摇头，叹道：“我的脚早就没什么事儿了。只是，想到我及笄日近，这我想尽了办法都躲不过的，怕是往后的日子要难过了。”

梁生沉默片刻，还是开口劝她道：“也许二小姐不会……”

“呵……”她嗤笑摇头，道：“梁哥哥，你还真是不会对我撒谎。”

梁生尴尬地笑了笑，也不辩驳。

早在四日前她们不就料想到了今日。

她大闹装疯，当时可能骗过了许多人，第二日却又立即不疯了。张大夫是有解释，也没谁说什么。但大家都是心理有数，她分明就是因为什么事要装疯，却又临时改变了注意不装了。

她当时就没能骗过的婉君姨娘当日晚些时候的话中已经道明了，猜出她是想借装疯逃过与四皇子的婚约。也正是婉君姨娘的劝说，或者说是警告，才让她警觉，自己是做了件最糊涂的事。

第二日晚，当大家都明了了她是装疯后。她派梁生去听了娇娘和陈娇儿的墙角。果不其然，她们也猜到了她这次装疯究竟是意欲为何。

陈娇儿自然很是懊恼，抱怨过，“她要装疯逃婚，怎么不装好了，这是闹哪出。”

娇娘叹自家女儿这次愚钝，还是解释给她听个中利弊，“她疯，这婚约也不一定作废。若是她装疯叫别人拆穿，却是犯了欺君之罪。孰轻孰重，娇儿，你往后可也不要小瞧了陈珍儿那丫头。依为娘看，那丫头大难不死，真是跟换了个人似的。你是没有瞧见，为娘昨儿都被她骗过了。既然是装的，居然能对自个儿如此狠心，毫不迟疑地一脚一脚踏在那满地的碎瓷片上，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是那声声呼喊着娘亲，也是叫闻者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心疼了那丫头。演得如此逼真，真是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陈娇儿确实没有亲眼所见，自然是不信她娘口中所言。而且陈娇儿自己在四皇子面前的演技就很高超，只叫四皇子以为她是个万中无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般人物。也是打从心底里不信她陈珍儿痴傻半生，这突然好了又能有多厉害？陈娇儿嗤之以鼻。

但若说陈娇儿全然没有听进去，当时梁生可是在天棚上隐约看到，陈娇儿眼里闪烁着算计的目光。娇娘更是清楚自家女儿心里在打着什么小九九。娇娘直接就警告了陈娇儿不许到外头乱说。陈娇儿当面是应了她娘，但梁生却看出，陈娇儿只是表面应了她娘。

回头梁生跟她一说。她就已经想见了。陈娇儿会到外头跟谁？乱说啥？自然是跟四皇子说她为了逃避与他的婚约不惜自残装疯卖傻。

娇娘会警告陈娇儿是对的。陈娇儿若真跑去跟四皇子说了这些，能够让四皇子对她的印象更差是自然，但也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四皇子本就不待见她这个丑女人，娶她只是为了她的身份。就是她真傻，四皇子都不介意。那她愿不愿意，做没做过什么抵抗，终不过是笼中鸟罢了。一个取回来注定只是成为摆设的女人，四皇子也不用往心里去。然而，四皇子不傻，却是要看穿了陈娇儿一直以来在他面前的伪装。并不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啊，也只不过是个善用心机碎嘴多舌的俗物罢了。偏偏就是那聪颖懂事也是假的，装都不能一直装下去，只是个为了伤人不惜害己的笨女人罢了。可曾想到，他毕竟是皇家子嗣，若是因此而犯怒，直接捅破此事，落实了将军府大小姐陈氏珍儿罪犯欺君，将惹得将军府上下满门抄斩？

皇家后院的心机斗争，四皇子从小耳濡目染，见多了。可以总结为一个原则，明哲保身，没有十全的把握，绝不能叫一丝把柄落在别人身上，要害人，也不能害人害己。所以真正聪明的女人，可以最后爬到后位、妃位的女人，更懂得的是忍。可以说，她们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但她们可以爬到如今的高度，却可以肯定，她们没有一步踏错。只有等真正的时机到了，她们才会小心翼翼地踏出那万全的一步。因为那些哪怕只有一步踏错的笨女人，早已万劫不复。

陈娇儿自诩聪明，但看在四皇子眼里，却还是太嫩了。偏偏就是因为还太嫩，还相信爱情，相信她就算暴露一些本性，稍稍犯些错，四皇子也不会弃她，会保她。

陈娇儿也是乱了分寸，就是嘴上再看轻她，实际上心底里也是对她有了警惕，这才要抓住一切机会在四皇子面前诋毁她。不惜牺牲掉她一直以来在四皇子面前悉心营造的好形象。孰轻孰重，陈娇儿不如娇娘这个过来人看得真切，自己心中有了小九九，也听不进去劝告了。

说来，她倒也不觉得四皇子真就会因此厌弃了陈娇儿。毕竟，陈娇儿的美貌不假。就是现在还嫩了些，天资也算聪颖，等到真进了皇家，再多加历练，谁说就不会进化成一个真正聪明的女人呢？最主要，四皇子才不会承认自己看走了眼。陈娇儿是他看好的女人，是他觉得适合在他身边的女人，她就必须得是！

她最怕的，也是不知道四皇子究竟心胸有多宽广？

她曾经装疯逃婚，虽然很快自己就打消了主意，但这事要让四皇子知道了。四皇子是否又会真的嗤之一笑，毫不介意？她怕，若是四皇子像他爹一样，容不得叫别个欺骗。就是一个娶回来只是当摆设的女人，他也容不得她嫁得不情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