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姜扶起暮云的时候，暮云已经虚弱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灵魂在消失」

小五站在一旁，说话的声音颤抖无比，作为系统，她有情绪但不会哭，只觉得心中被一团巨大的悲伤笼罩着，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但可姜并没有对小五说的话有太大的震惊，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暮云，看着暮云艰难地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暮云的手指有轻微的抖动着，她很想握住可姜的手，但已经没有力气了。

可姜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攥起暮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但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只过了一小会，暮云的手从可姜的脸颊上滑落，人也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可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抱着暮云还没有冰凉的身体失声痛哭。

但她很快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恐慌席卷，因为她发现暮云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直到最后消失，什么都没有留下。

“你们做的还真绝，连个尸体都不给我留”

可姜走出门，看到第一首领正静静的站在一旁，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眼神中带着一股混沌的茫然感。

过了许久，他淡淡的吐出了一句话：“斩草除根，向来如此”

“抹掉灵魂，毁掉身体，确实是斩草除根了”

“不这么做，我没办法向百姓们交代，她一直在挑战我们的权威，挑战胥国的权威，你也算身居高位多年，知道理应如此，法典不是摆设，不处理了她，又如何处理后面的犯罪者？”

“……”，可姜强忍着没让自己骂出口，她现在还不能冲动，暮云用命换来的机会，她必须好好把握。

“现在死的是她，魂飞魄散，这个技术还是之前那个有系统的人留下来的，据说这样就无法进入轮回了”

“……”，听着第一首领的话，可姜的手不自觉的转了起来，心中的恨意难以言说。

“所以值得吗？为了一群不认识你们也不愿意拥护你们的人付出了全部，你看看她们，她们需要这样的平等吗？她们只想做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你妹妹已经搭上了一切，你也要把一切都搭上吗？”

可姜没有回应这句话，她自知有很多人不配暮云的付出，不配别人为之努力，可总有配的人。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第一首领摇了摇头，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当天晚上，暮云对抗特官执法被当场击毙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网络。

正如第一首领预料到的那样，这件事情甚至盖过了之前推行新技术时的议论。

但他却没有因此感到惊喜，反而感到了惊慌，因为他发现支持暮云的人有那么多，多到超乎他的想象。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暮云没死，那会不会真的在某一天取代自己的位置？

他不知道，他只是庆幸自己的选择，没错，暮云确实必须死，她现在威胁到的已经不仅仅是权威，还有权力、地位和性命。

她必须死，而且要是魂飞魄散，挫骨扬灰，永无生还可能的那种。

想到这些，第一首领突然松了口气。

然而事实证明，他这口气松的太早了。

暮云的死带来的冲击远比之前那两件事要大，虽说评论互通之后，再加上对网络管理的加强，没有人再发表极端言论，可讨论总归是在的。

【我很心疼她，真的很心疼】

【以前有个网友说，暮云姐的做法虽然给咱们出了气，可她每经历一次那样的事就是在将曾经的伤口撕开，我现在彻底明白了这句话，心里堵得慌】

【她小时候就被家里人抛弃，好不容易结了婚却是被骗做同妻，历尽千辛万苦离了婚又被网暴造谣，她这一生好像真的很不值得】

【好心疼她】

【但好像并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现在律典修改了，精神病人犯错跟普通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们再怎么舍不得暮云姐也不能越过律典，不然其他的人怎么处理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难受】

……

对暮云的回忆持续了很久很久，在此期间，又有一批女性接受了基因技术的改造，一个女孩子在镜头面前痛哭流涕，说她再也不用害怕她家暴的父亲了。

之后又有两个男子成功生下了孩子，不知是不是大家的关注点还在暮云身上，又或者是这半年多以来已经习惯了，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大的争论。

当然，极端的人也是有的，有人去医院门口闹事，说不应该给男人接生，这是在破坏秩序，破坏和平。

但有反对的人就有支持的人，他们去医院门口给反对者扔鸡蛋，砸白菜，最后双双被特官带走。

久而久之，这样的事情慢慢少了，普通人的生活也逐渐归于平静，且在平静当中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如有的丈夫在家生儿育女，妻子外出工作。

比如有些公司在面试的时候悄悄的将有没有男朋友这个问题划掉，不再询问。

……

而统领阶层的斗争也没有结束，他们争啊抢啊，最后斗得两败俱伤，反而是最不起眼的龙徽慢慢发展壮大，成了所有人都不敢轻视的存在。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五年，龙徽终于登上了那个梦寐以求的位子，但她却将手中最重要的权柄交给了可姜。

“我知道暮云信不过我，但我希望她如果在天之灵的话，看到我今天的选择不会对我失望”

龙徽将权利让渡给可姜的时候，语气里蛮是对暮云的惋惜。

可姜没有拒绝，这是暮云用命争取来的，她也不能拒绝。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很多年，龙徽已经从手里的位置上退了下去，如今坐在首领位子上的人已然成了可姜。

日子一天天过着，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可姜已经不记得自己在首领的位子上坐了多久……

久到当大家在大街上听到莉莉这个名字已经不会再下意识的以为是个女孩……

久到曾经看过暮云直播的人大概都已离开人世……

「你还要再换个身份继续坐在这个位子上吗？」

系统看着神色平淡如水的可姜，问出了每隔八年就要问一次的问题。